季俊木为了慎重起见,特地开车去了秦志高的办公室,说借车的事情。

    物流车队已经陆陆续续的被派了出去,秦志高拿出夹在笔记本里江敏的照片,大半年过去了至今没有一点消息,电视寻亲的节目他每期都没有漏,希望能出现江敏的寻亲片段,失忆了,被人救了,救人的人难道不知道她家里人着寻找她吗?难道是那个99号的船主再说谎。可是说得是那么的详尽,又不像是说谎,他不敢再想下去。放回江敏的照片,又翻开一页纸拿起的是王峰委托他寻找母亲苏青的照片,这是一个眉目绰约、面目俊秀的女子,二十六年过去了,她变成了什么样子,仅仅是容颜有些皱纹而已,还是流浪外面饱经风霜苍老的不成模样,还叫苏青,还是从此隐姓埋名,与痛苦的往昔割裂,从前仿佛就是一场噩梦,不再回想。最后再拿起的一张是他们寝室六个人的合影,唯一失去联系的就是章小芹了,去了中央音乐学院后,买手机后给他们留下的手机号码,自从那次西藏之行以后,打过去每次都是无人接听,但打过去却是开机的,难道他遇到什么难事,不想和同学们联系,等挺过去了再联系,这小子一直都很傲强,从不言抗在身上的苦痛,秦志高打过两次电话,手机一直响着没有人接,发了三次短信,也都没有回,即便是换了手机号码,获取这个号码的人也应该回个不认识对方吧!所以,这次出行,他也决定抽时间去中央音乐学院里问问情况,郭襄和徐峰、柴木可还在学校的读书的时候去过几次,寝室里有同学都说他出去演出了,具体情况不知道,难道他是再替父亲还受贿的钱财,那么的去拼命演出挣钱。反正,一万个谜,从西藏行以后就再也没有室友见到过他,秦志高决定去弄个清楚。

    合上笔记本,抬头看向窗外萧疏的树木,在寒风中摇曳,心也冷冰冰。

    这时候,办公室敞开着的门轻响了两下,胖子宋远方进来了,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秦志高临出行前,把蒲公英和毛毛虫物流公司的内部处理业务也都会交给他管理,并让宋远方在敏志厂后勤上的人事、销售、后勤这三个部门能挑一个人出来先当综合办公室的办事员,历练一段后提升为主任,财务、质量、技术部门的人一向中规中矩不太适合,这样的话就可以替你卸去一半担子的人选。

    “我觉得洪荒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宋远方立即应答道。

    “你跟洪荒才认识多久,再说他刚从洪泰厂里辞工,两兄弟的关系都调解不好,综合办可是一个协调中心,你放心委任给他这么重要的一个岗位。”秦志高凝目注视着他,等他说理由。

    “是这样,洪泰抽中午休息的时间都给我谈了。”宋远方依然很自信,“人是会变的,洪泰不再是当年卖报那个淳朴的小个子了,他现在变得连你都可能就不认识他了,要不你聚会里有王峰、季俊木、石磊、还有许多,可为什么很少有他了,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与他不同路,那反对他的洪荒就应该跟我们相同了。”

    秦志高觉得宋远方说的有点道理,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兄弟俩的爱恨情仇,待会再聊,我就说说今天中午发生的一件事,两个车间主任找到我,反应说是现在厂房搬迁远了,员工上班不方便了,提议厂里看能不能买一辆大巴车接送职工上下班,提高工作效率,依据迟到、早退制度罚款后,有些职工把情绪带到了工作上去,影响产品生产进度和质量。”宋远方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就有些火,制度就是火炉,谁去碰触他当然会烫谁,没有法律的社会不是烂了套,但转念一想,厂子效益好了,买了车也不是不可以,就说等给你商量了再说。”

    “你狡黠,把皮球踢给了我,”秦志高瞪了宋远方一眼。

    “两车间主任中午找我说这事时,洪荒正在跟我说他家里发生的一些事。等打发了两车间主任,洪荒却说,根本就不用买大巴,大巴车养个司机一年工资就不少,再加上维修、保养、汽油费用,也是很大一笔费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跟县公交公司淡,他们有6路车在一桥头就有公交站,进来有两站的路程,一年给他们三万元钱,统计一下职工的住址,让6路车早班、晚班加两趟,穿插一下路线就可以了。”

    “这个办法不错,这小子就是灵光,你让他去谈,谈成了就让他到综合办上班。”秦志高也很高兴,但旋即道,“可惜了他是个好车工,洪泰一直说他是个好车工,车间里少不了他,所以一直没提拔到部门领导职位。”

    “切,你还真信了。”胖子宋远方嘴一咧,冷笑一声。

    “怎么,不提拔还有别的原因?”秦志高一向不想把人太忘坏处想,心里容易产生阴暗面,影响与人的沟通交流表象,无形设置了一堵暗墙,所以他与人交谈,首先是把他(她)想成一个好人,喜欢、热情,只是谈话,淡淡的隐去重要的内容。

    “是,只有把洪荒放在最底层,而洪泰站在最顶层,这样才会显现出他们的差距,谁是龙、谁是虫,他们这种亲兄弟间的错位比我们家亲兄弟间的错位还厉害,我们家是纯粹的看不起、嫌弃、抛弃,而他们家就是纯粹的奴役权力的膨胀了。”宋远方说话很严肃,不似是开玩笑的话。

    “有那么阴暗吗?家丑不可外扬……”秦志高反对到一半,想想洪荒的机灵,似是而非,便不再说话。

    “洪荒说这也是他们给惯的,以前对洪泰心里充满了敬意,包括他农村来的父母都是,洪泰开批发商店、开办零部件加工厂,一个农村人那都是不敢想的事情,还在城里买了大房子,让父母住,洪泰夫妇自有一套。由此洪荒和父母一家人都把他们夫妇俩当成心中的神一样尊敬,逢年过节,都是洪荒和媳妇下厨,那是捧着、供着,没让他们夫妇俩洗过一双筷子,就是打麻将为了他们高兴,没敢赢钱,可是越这样,洪泰心里越感觉自己的威仪,后来,洪泰不满足家人的捧场,就把家乡的亲戚也招募一些到厂里,也都边缘化到底端,可是这样亲戚们也都感谢他,毕竟可以挣到农村一年低五年的收入,如此一比较,洪荒更加的落寞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洪泰办厂,洪荒就跟他一起出来闯荡,如今却还是谁都可以替代的车工,洪荒说油箱件的产品,都是粗车,根本就不需要多高的车工水平,他也没有多高的车工水平,不然不早跑了。”宋远方面色阴郁,感受到自己的创伤。

    “也许,洪泰怕别人说任人唯亲。”秦志高思量着,但随即又反驳道,“私营企业初期没有健全的管理制度,任人唯亲也是可以的,亲情起码没有伤害之心,避免见利起义的不宵之徒起祸端……”

    “还有,”宋远方拦住秦志高的话头,“洪泰过节回父母家会拎两瓶茅台,说他们很难有机会喝到这么好的酒,让他们多喝点,以此来满足自己高高在上,云泥之别,洪荒说他喝的酒都是从后脊背下去的。”

    “洪泰的父母都不说说他。”秦志高拧紧眉头,心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