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这出民国梨园戏悲情得很,叶思南和阳明殊饰演一对戏班子里的姐妹,姐姐叫如梦,妹妹叫阿秀。

    如梦和阿秀都是时代的悲剧,生在动荡年间,命运如断轴的车轱辘,彻底失去控制。

    班主被军阀枪杀后,戏班里除了阿秀还有四个毛头小孩儿,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如梦和阿秀也无家可归,不得不强撑起戏班子,四处寻茶馆唱戏卖把式混些口粮,免得饿死。

    日子难过,如梦负重而行,受尽欺凌,后来终于向命低了头,如梦前后跟了两个军阀高官,原本银钱足够,彼时如梦已经很久不曾回家了,阿秀性子傲,愣是领着四个孩子又凄凄惨惨唱了大半年,直到战乱初起,百姓们把如梦打成了女汉奸。

    老话说“戏子无义”,戏班子被民愤打砸一通,连着阿秀和四个孩子都被捆了起来游街。

    当晚,阿秀递了口信给如梦,请她次日一早回来听戏。

    唱的是名段《穆桂英挂帅》。

    这场是阳明殊的杀青戏,这出唱完,阿秀就抹脖子自杀了。

    陈导说阿秀是衍生在梦里的巾帼英雄,而在黑暗社会来临的当时,活着或死了都没有什么意义。

    她没有如梦的聪慧美艳,也不懂如梦的周全谋划,她坚硬执拗,她呆笨纯善。

    阿秀生时对如梦的感情是从幼年的相依为命到后来的怨恨不解。她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对太多事情一知半解。

    “思南发髻散一点,人再懒一些,领扣松一颗!小明看我这里……等思南从这个拐角过来,鼓就响……走到这个位置你再唱,唱的时候眼睛看她一眼,一句唱完立马转身,走到这儿……”

    “OK吗?”

    “好!各单位各就各位!”

    “A!”

    如梦大清早被班子里的小孩儿连拖带拽请进来时,阿秀已经扮好了站在台上等,鼓乐声一响如梦就听出来这是她妹妹从小到大最爱的那出《穆桂英挂帅》,这出戏并不是本土戏,那会子老班主还在,园子正兴盛,从南边来了个游艺的老师傅,在园子里落脚了几月,阿秀新奇老师傅的新鲜唱腔,日日从天不亮端茶倒水伺候到晚上洗脚捶腿,就为了学这一手,没成想竟学成了她最拿手的,如今周边这城里要听青衣旦的穆桂英,还真就阿秀登得了其间高台。

    她也跟唱不腻似的,总爱拿出来显摆。

    阿秀同她置气有大半年了,这半年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跟她说过,今儿看来是混账小妮子终于开了点窍,如梦心里高兴,兴致勃勃地扒到戏台子边上看,越看便越觉得不对劲,阿秀脸上妆不平,那么厚的脂粉盖上去还能瞧得见底下铁锈似的红,左脸肿了不少,头面贴合不上,翘了一截出来,如梦皱了眉,翻上台喊“停下!别唱了,你先停下!”

    鼓乐未停,穆桂英也不肯罢休。

    那唱腔悲鸣异常,竟是比往日更要好上许多,倘若台下有听众,喝彩银钱得铺上一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