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停车。”徐茂文突然出声叫停,不待马车停稳就将车窗的帘子挑开大半,冯瞻顺着窗口望出去,跃入视线中的竟是福佑堂的侧门。

    此时福佑堂的侧门大开着,因为有影壁墙的遮挡,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但隐约能听到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冯瞻侧耳聆听,少倾双瞳一紧,低声道:“这算盘,打得很熟练,且人数不少。”

    徐茂文看到冯瞻脸上露出警惕又钦佩的复杂表情,嘴角的噙着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两分,命车夫继续前行。

    “魏云熙故意把薄胎瓷的配方给魏家老宅最终目的是什么,我也尚不清楚,但我敢肯定,她不动茶事,必定是有大图谋。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情怀,但绝对不是什么补赎之心。”

    冯瞻将车帘挑开一条缝看着渐行渐远的福佑堂,难以揣测魏云熙所想所图,但却不得不相信东家的判断。在看人这方面,徐茂文似乎有着惊人的天分。

    云阳侯府,议事厅。

    福佑堂管事邹传安将新一年的预算呈给新东家,坐回座位时心里仍有些惴惴。魏侯府低价变卖产业的事如今已经传遍崇都的街头巷尾,福佑堂即将关闭的流言被压了又压,但还是影响到了孩子们的心绪。

    按魏父的惯例,挂“顺昌”名号的各行各处,新一年预算在年前提交,福佑堂的则在年初这时候提上来,主要是方便根据上一年度府内的财务状况调整福佑堂的拨款。

    魏云熙继续延续了这个做法。

    邹管事双手握着茶杯,谨慎地观察着东家的脸色,她的手指没翻动一下账簿,都跟戳着他的心似的。

    坐在他身侧的大账房盛彦真见他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失笑,拍了拍他肩膀聊作宽慰。

    “邹管事啊——”魏云熙将账簿翻回第一页,抬头刚要开口,就见邹管事腾地站起来喊了声“在”,一脸的局促不安。

    魏云熙转念就想通了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心里涌上淡淡的酸涩,抬手压了压让他落座,温声道:“最近外面的流言传得很厉害,既要维持正常秩序,又要稳住上下的情绪,邹管事,你们辛苦了。”

    邹传安一阵鼻头发酸,脱口而出道:“东家言重,这些本就是我该做的。如今府中事务繁忙,福佑堂帮不上什么大忙,唯有不让东家多费心。”

    福佑堂是由魏侯创办的善堂,专门收养不符合朝廷养济院收留标准的孤幼。在保证温饱的同时,还根据每个人的实际情况加以教养,适合读书的读书,不适合读书的就学习一技之长,魏侯府的产业涵盖衣食住行用杂,总有适合他们的用武之地。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魏侯府供养福佑堂,同时也是在给自己储备新鲜血液。只是福佑堂创办至今不足十年,效果还没显现出来,邹管事作为福佑堂的主事人,难免心理压力大,尤其是今年,老东家意外过世,侯府风云骤变,姑娘临危受命接管家业,各种糟心事一大堆,邹管事万分确定姑娘不会抛弃福佑堂,但为了给府里减轻点负担,邹传安将新一年的预算一压再压,压到了最低。

    魏云熙指尖按着的就是这个数字。

    提笔将数字划掉,改了个新的数字,并在旁边备注上自己的名字,魏云熙亲手将账簿递给大账房盛先生。

    盛彦真仔细确认后,在魏云熙的名字后面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顺手交给了一旁的邹管事。

    “这——”邹传安看清魏云熙修改后的数额,喉头不禁发紧,“东家,这恐怕不太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