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眼拱门上的“随园”二字,张居正有些出神,他记得很清楚,最早命名随园,这两字是自己提笔,后来分道扬镳再至决裂,自然是要换人写,看字样应该是徐文长的手笔。

    在钱家下人的指引下,张居正收拢思绪往里走,视线所及大都旧景,这些年来整个钱宅和后院改动不小,但随园却没什么变化。

    张居正恍恍惚惚,上一次来随园还是嘉靖三十五年十月,自己带着即将赴任浙江巡按的王本固登门拜访,已经五年了……但张居正发现,这儿的景象自己从来没有忘怀。

    “叔大兄,久违了。”

    “的确久违了。”张居正心情复杂的向钱渊回礼。

    西苑那夜,张居正被钱渊逼上梁山,不得已反戈一击,从那之后,两人的关系破裂不仅为公,为党争,也为私。

    再到随园和高拱的矛盾公开化,再到徐阶、高拱联手,再到如今已经大半年了,张居正和钱渊一次面都没见过。

    “掐指一算,上次见面还是在南宫议胡宗宪事。”钱渊笑吟吟道“如今,叔大兄春风得意马蹄疾……”

    “展才,你我之间,何需这等虚言?”

    “哈哈,说的是。”钱渊大笑道“国子监司业实在是委屈了叔大兄。”

    钱渊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张居正面无表情的说“昨日觐见,陛下询设衙管束出海通商事,条例十五条,今日奉命前来请教,还请展才不吝赐教。”

    “老想着摘桃子……”钱渊打了个哈欠,“当年张孟男顶了杨朝阳任宜黄知县……朝阳兄回京任吏部考功司郎中,还算不错,这次他中玄公准备给胡克柔什么筹码?”

    如果设立衙门管束出海通商事,最可能的人选有三个,高拱举荐的张居正,设市通商的创始人钱渊,以及这些日子大出风头的胡应嘉。

    张居正冷笑道“胡克柔是元辅门生,何劳展才过问?”

    钱渊一滞,点头道“这倒是,那中玄公给钱某准备了什么筹码?”

    “奉命而来,只是讨教而已,这等事展才还是亲自去问中玄公的好。”张居正目光闪烁不定,短短两句话他确定自己之前的推测没错,钱渊和胡应嘉的确有联络,想来设置海市应该出自钱渊之手。

    “问中玄公?”钱渊噗嗤一笑,“记得前几日都察院御史弹劾钱某,那是中玄公学生吧?”

    张居正面容一垮,苦笑着点头。

    前日钱渊觐见,原本已经被高拱劝得心动的隆庆帝召见高拱,提议暂缓设衙管束出海通商事,结果第二日就有御史上书弹劾钱渊。

    弹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