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江上,一艘偌大的官船在江面上缓缓向东,船只上下三层,甲板上有腰胯长刀的武卒来回巡视。

    密密麻麻的商船越过官船,行商定睛看见官船上飘扬的“钱”字旗帜,多拱手一礼。

    钱渊在东南的名头极响,各个阶层都对其颇为敬仰,当年临平山一战后,多有百姓在食园外磕头道谢,嘉兴两场大捷,钱渊在普通士卒心目中地位无人能比。

    在东南士林看来,钱渊抛却庶吉士南下击倭,堪称气节无双,在东南官场看来,钱渊根脚颇深,心思深沉,手段了得,当年是能和浙直总督胡汝贞平起平坐的人物。

    但说起来,最为尊敬钱渊的那些人,是奔波各地的行商……饭碗被砸了这么多年,是钱渊重新将饭碗塞在他们手中。

    “寒冬日还在外奔波,展才这个巡按御史真是辛苦。”陆一鹏笑道。

    “再辛苦也没登之兄、文和兄辛苦。”钱渊摆摆手,“小舅逼迫不过才走这一趟,还好心想事成。”

    谭纶胃口太大,除了郑若曾、沈明臣之外,还频频四处走动试图再招揽幕僚,可惜他的名声……呃,还真比不上钱渊。

    谭纶也干脆的很,直接一封信写给了谭氏,钱渊没办法才跑一趟山阴,找了诸大绶、钱楩、陈鹤等人,这几人都是东南名士,而且和徐渭、沈炼并列为“越中十子”,有这些人代为引荐,谭纶才得手。

    恰巧陆一鹏在镇海无事,前去山阴拜祭诸大绶母亲,这次一并回镇海。

    “倒是子直兄这些日子清闲的很。”

    陆一鹏大笑道:“巡视通商事,尽皆户部职责,都察院就不管了。”

    钱渊嗤笑道:“仅镇海一地,一年通商税银百万计,朝中怎么可能放任自流,仅以户部时时探查那是不够的,都察院必会伸手。”

    顿了顿,钱渊补充道:“暂时不急,等宁海设市通商,福建倭患平息,当设巡视御史。”

    外间彭峰的声音响起,“少爷,下雪了。”

    两个护卫搬了个屏风过来挡住在窗口处,钱渊却推开窗户,放眼望去,雪花飘飘洒洒的乱飞而来,伸手去触,雪花却一转撞在窗棂上消失不见。

    陆一鹏也踱步过来,辽阔的江面上,无数船只的顶篷已然一片雪白,岸边的树木、房屋似乎都披上了一件白色斗篷。

    赏景良久,钱渊使人端了火炉进来,烫了壶酒,笑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陆一鹏兴致勃勃但抿了口酒皱眉叫来彭峰,“换壶花雕来。”

    看钱渊不屑,陆一鹏苦笑道:“临行那夜设宴,叔孝兄只喝了三杯,伶仃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