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荆得了斥候兵传回来的消息,满脸喜色走进大营,汇报给萧珏:“陛下果然神机妙算,让火头军在河岸煮饭,那味儿一飘过河岸,安王手底下的逃兵都变多了。”

    萧珏正在临时堆起的沙盘上同顾砚山商议晚上的作战方案,听到王荆的话只是浅浅勾了一下唇角:“现在还不算什么,等晚些时候,安王军队的军心才溃散得更厉害。让各路先锋都警醒些,眼下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王荆应了声是,领命退下。

    顾砚山颇为赞赏的看着萧珏:“陛下神武,能想出这般周密的计划,老臣自愧不如。”

    萧珏在沙盘的一处河口做了个标记,“顾老将军谬赞,对于行军打仗,朕不过是懂些皮毛,在顾老将军面前这是班门弄斧了。”

    顾砚山饱经风霜的一双眼沧桑却不减锐利:“陛下是郭达郭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真要沙场论英雄,陛下当年随郭达将军在雁门关外以五百残兵,硬是抵挡住了西羌两万大军,这等功绩,大翰开国以来,除了郭达将军,还无人能创下……”

    说到后面,顾老将军言语间也颇有些惆怅:“您归朝那一年,郭达将军被先帝撤去虎符……那一年我也还在关外,郭达将军挨个给将士们敬酒,那一碗酒喝下我才知,他已自请告老还乡……”

    “他一走,大翰就像是断了一条臂膀。大将军那个位置,无人再有那个能力坐上去,一空就是五年……五年讷!大翰河山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一句话落下,顾砚山不由得掩面。声音里的怆然,唯有他们这些半辈子都在马背上出生入死的将军才能懂。

    萧珏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顾砚山也意识道自己这番话失态,调整情绪后躬身请罪:“陛下恕罪,老臣方才口不择言了,老臣并非是说陛下,陛下为大翰殚精竭虑,老臣都看在眼里。只是想起关外异族年年来犯,关内奸臣当道,忠臣退隐,臣这心中……实在是痛惜!”

    “臣斗胆!求陛下请郭大将军出山!”

    说到激动之处,顾砚山跪地不起。

    萧珏忙上前扶他:“顾老将军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顾砚山不肯,面上半是羞愧半是恳切:“老臣实在是羞愧啊!无颜面对陛下,亦对不住郭达大将军当年离关前的嘱托。郭大将军三子皆战死关外,埋骨燕山。老臣却教出这样一个逆子……此番回京之后,老臣交出兵符,请求陛下恩准老臣还乡!”

    顾砚山重重一个头磕下去,那巍峨如泰山的身形,像是萎靡了许多。

    帝王先前放过顾临渊一次,顾临渊却又死性不改闯安王军营,被安王所擒。

    顾砚山原以为当日那一箭结了这份父子情分,也了对君主的忠义。可萧珏命人把顾临渊的尸体带回来,却发现人还活着。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已经下手杀过一次亲子,哪怕再恨铁不成钢,顾砚山也下不去这个手了。

    他不敢再求萧珏的恩典,眼下唯一能想到的,便是交出兵权,此后带着妻儿回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