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景丛遣走了不知为何激动得满脸通红的小侍女,如宿谏容所愿地换上了那套新的剑服。高束起长发的蓝罩衫剑客,于月光下持长剑而立。

    宿谏容环抱双手,脸上终于难得地露出了赞许——

    钟景丛果然是个美人。

    裼衣上的银纹伴随月光浮动,微凉的夜风又将那高束的长发吹起。拭去脸上奇奇怪怪的墨色油彩,这样的钟景丛真叫人赏心悦目。

    宿谏容心情极好地踢起掉在地上的一柄精铁直剑——这大殿中满地都是各式各样的剑,这小教主还当真不怕有人上来刺杀。

    他持剑挽剑花,以手捏诀,似笑非笑地睨着钟景丛:“今日月色皎皎,不若我便教你这招‘月碎重莲’。”

    对面手持青冥的钟景丛一愣,还未相应,便见宿谏容衣袂翻飞、剑华涌动。白色的人影极快地掠过,剑引天上弦月,如月出深峰、霎时间剑芒大盛。

    宿谏容抖腕斜剑,剑劲带着威压扑面而来。剑光若倾泻而下的月华,月华之后,还有宿谏容一双明亮的眼。钟景丛心头微动,好胜心起。手中青冥似有所感地微动起来,他也起式接招、同宿谏容斗在一起。

    “月碎重莲”是月霞山的剑招。

    月霞山一门虽不如清风、曲水两大剑派有名,这一招绝技却是连钟景丛的师父都赞不绝口的。

    从前在清风剑派时,钟景丛就已经为了论剑峰比武想过拆解之招。如今对着宿谏容,更是用上了十成内劲。两人从南首窗缘一气儿斗到了北向的案几旁,百十来招拆下来,竟是胜负难分。

    钟景丛脸上稍见喜色,下一刻却感内息一滞、胸口闷痛起来。他手中青冥应声而落,钟景丛哼了一声,当即一口血呕出。

    其实宿谏容为了哄他穿新衣服,根本没有用全力。见他吐血,立刻丢了剑。接住软倒下来的人,宿谏容急急探脉:钟景丛的脉息虚微细小,足见元气不支。

    宿谏容“啧”了一声,将钟景丛扶坐下来、缓缓地给他输入内劲疗伤。

    钟景丛似是没想过自己会呕血,脸上略见羞赧。待那阵钝痛缓过去,才涩声道:“……多谢。”

    宿谏容摇摇头,又想到他现在是坐在钟景丛身后,钟景丛看不见他的神态动作。他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盘腿的姿势,才道:“你这内伤……”

    他说了一半,又自笑着摇摇头闭嘴,钟景丛身上两处最重的伤都是来自清风剑派:一处是他从前走火入魔时候留下的暗伤,这算是沉疴,真气郁结在任脉紫宫附近;一处则是最近清风剑派沈孤茕攻山时受的一掌,这是新伤,却又落在心脉处。

    新伤叠在旧伤上,也不知那沈孤茕是否故意。

    宿谏容放缓了自己的内息,然后引导着钟景丛体内郁结的真气散开,他轻声问:“……能说说你和你师弟的事么?”

    钟景丛愣了愣,身后大魔头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低哑。夜风吹拂起他的两缕碎发,看着面前被月光洒满的青石板,钟景丛叹息——倒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问题他的师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