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所抄的乃是《阴符经》,桌上摊开的是已抄好的上篇——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乎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变定基。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复开,这个紧要当口,也静一下心罢。我这《阴符经》中、下篇还没抄完,不如来念,我来写?”夏牧炎站直身子,笑谓何复开道。

    近月来,何复开里外奔走,替自己谋事,夏牧炎知他一直都紧绷着心思,不敢有片刻的松怠。

    “呵呵,也好。”何复开自不会驳了王爷的好意,当即行到书案前,取过了这折《阴符经》,慢慢念道——

    “天生天杀,道之理也。天地,万物之盗;万物,人之盗;人,万物之盗。三盗既宜,三才既安。故曰: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人知其神而神,不知其不神之所以神也。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神明出焉。其盗机也,天下莫能见,莫能知也。君子得之固躬,小人得之轻命。”

    ......

    “我这经帖也抄完了,心可有静一些?”夏牧炎一边看着这折刚抄完的道家圣言,一边谓何复开道。

    何复开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道:“于修生养性之术,只怕我是没天分。这等妙语,我既念完一遍,脑中却连半个字也记不得了。”

    他心里记挂着王爷安排的事,脑中哪里还有半个角落放得下其他的东西?

    “呵呵......这性子啊,只怕是改不了了。”夏牧炎也不在意,轻声答着。

    “等王爷登基了,我闲下来了或许可以好好琢磨琢磨这养性之学。”何复开似有意似无意地说着。

    “飞鸟尽,良弓藏”,总好过“狡兔死,走狗烹”。他知自己涉局过深,生死不过在王爷的一念之间。

    夏牧炎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皱眉看着何复开,许久不语。

    “王爷,我又说错话了。”何复开摇头苦笑道。他这一生,该有过的都已有过,自问已无缺憾,便是王爷真想让他死,何复开也甘之如饴。

    士为知己者死,即便这种“知己”是为了“用己”。

    “王爷大事既成,复开便算夙愿得偿。到时候带着老婆子、小妮子游遍江南,寻个景色优美处,听风凭雨,犁田种地,真乃人生乐极之事!呵呵......”

    夏牧炎沉沉叹了一口气,一脸痛心道:“自以为知我!”

    “王爷,我们的人来报。这两日夏承炫、湛明道人都去过端王府,具体他们谈了些甚么便无从得知了。”何复开这会儿本是来报讯的,给夏牧炎念过经书,竟差点忘了正事,回神过来后急忙又报道。

    “他们去端王府?不是说端王已油尽灯枯了么?难道是假的?”夏牧炎收起了适才的肃穆,笑着答道,“不妨事。便是他没病也不妨碍。这时候,他不会站出来的。也不敢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