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总是让人胆大妄为,安阳瞅见柳老板拨弄短发露出耳后的细小文身时,才发觉自己说话太冲了点。

    “她是谁?”

    “谁?”

    柳老板的涵养就是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她生没生气,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乎什么。

    安阳努了努嘴,示意吧台里的女侍者,刚才的怒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而开始享受擦杯子这种机械重复的工作。

    柳老板沉默了一瞬,而后依旧不痛不痒地说:“阮佩佩,朋友的孩子,今年毕业,三个月换了十份工作,她妈没办法,干脆托管在我这,挣点零花钱。”

    安阳最讨厌柳老板的地方就是她的语调,如新闻联播一样字正腔圆的语调,任凭你怎么慢放回放把字一个个掰开了嚼碎了,你都找不出她的情绪,存在即正义,一切都是陈述事实。

    安阳烦闷地一口干了威士忌,胃里热得让人更加烦闷。

    柳老板这次没有再叫服务员,而是掐灭了烟头,说:“你们慢慢喝,那边有客人我得过去招呼一下。”

    不容安阳反应,柳老板起身离去。

    久浸都市之人的拿手好戏是取舍,不想无法达成的事情,而是专注于力所能及的。

    安阳是个优秀的猎手,她闻到了猎物的气息,清甜,纯粹,醉人的青春。

    顷刻不离的视线似蛛丝般缠绕在阮佩佩身上,生物的本能并没因为站立行走而全然褪去,阮佩佩知道有人在角落里暗暗地观察她,她也知道绵软视线的主人是谁,因为打从柳伯母坐下的那一刻,她就被安阳吸引住了,当然这时的她并不知道安阳的名字。

    吧台昏暗的灯光自头顶倾泻,长条方案组成简陋的舞台,阮佩佩从来都知道该怎样自然地突显自身的魔力,随意撩拨的发丝,时隐时现的酒窝,不经意裸露的肌肤,恰到好处的搔首弄姿隐藏在青春的外表下,很少有人不受蛊惑。

    虽然好几份工作的丢失都是因此而起,但猎物反攻猎手的游戏依然让阮佩佩乐此不疲。

    哼,这可耻又可爱的青春。阮佩佩内心的兽舔着带血的利爪轻蔑地说道。

    猎物一旦被锁定,安阳反而不着急动手,在客户面前保持清醒是安阳的基本职业素养,感情从来不会成为阻碍安阳前进的绊脚石。

    这可苦坏了在情场上从未失手的阮佩佩,自此一别后日月轮回七次,足够让上帝造人,也足够让阮佩佩饱尝相思之苦与对自身魅力的怀疑。

    当安阳的剪影再次出现在吧台远处时,阮佩佩抓住了机会,放下了身段,安阳抓住了阮佩佩的手,确立了双方的地位。

    阮佩佩顺理成章地搬入了安阳的单身公寓,因为安阳说这样省钱;阮佩佩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而空”,换了份咖啡厅的工作,因为安阳说这样安全;阮佩佩笨拙地摔打着锅碗瓢盆,因为安阳说这样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