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司理今年是不是也二十有一了?”郭厚福话锋一转,“不知打算何时娶妻?前些日听说你二叔家的儿媳已经有了喜,你三叔家的儿子也与人过了文定……若是贤侄这边再不抓紧一些,慕家开枝散叶可就要靠你二叔和三叔加把劲儿了。”

    慕流云心中冷笑,摆明了专门挑着戳自己心窝子的话来聊是吧?顺便还把“司理”都变成了“贤侄”,辈分上压自己一头,这郭掌柜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儿。

    照理来说,慕家和郭家,一个做的是茶店、茶楼的生意,一个是开书肆的,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什么犯冲的地方,但是好巧不巧,私下里,慕、郭两家在生意上还真就莫名其妙结了一道梁子,外人或许不知道,慕流云却心知肚明。

    不就是添堵么!这事儿谁还不会呢!只要说郭泓清成亲多年,至今郭家也没有能如愿抱上长孙便能戳中郭厚福的痛处,可是话到嘴边,慕流云又改了主意。

    这话说出来,最后骂名免不了还是要落在长媳叶氏的头上,那死者多半就是叶娘子,人都死了,还要因为这种事情被人奚落,慕流云觉着于心不忍。

    这么一想,慕流云便只是浅笑着摆摆手:“不急,不急,缘分未到。”

    郭厚福以为慕流云依着平日里嘴上不吃亏的性子,一定会说点什么,等了半天,竟然没了下文,这反倒搞得他有些接不下去,不好再继续借题发挥了。

    郭厚福不再夹枪带刺,慕流云也舒坦一些,其实她一直觉得自家和郭家这所谓的梁子,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每一次遇到郭厚福阴阳怪气,也不过是一种输人不输阵的念头,才会忍不住怼回去。

    现在她不搭腔,郭厚福一个人自说自话的挤兑人也没意思,便干脆不说话了,一边等着郭泓清回来,一边时不时朝袁牧瞥上几眼,对他的身份十分好奇。

    郭厚福经商多年,一向自认眼力不错,心里估么着这个和慕流云同来的公子哥儿应该是有些身份的,毕竟从衣着的质地以及不凡的气韵都能大概猜出来。

    只是这位身份不明的公子哥儿,为何要带着慕流云一同到自家,找自己的大儿子又是为了什么事,这边不大好猜测,尤其是慕流云还开口询问起自家媳妇叶氏,这便愈发令人不踏实了,也不知是不是叶氏娘家的什么亲眷。

    郭厚福时不时偷偷打量几眼,在一旁暗自猜测,袁牧倒是一派自然,恍若好无察觉似的,兀自喝着茶。

    慕流云其实心里也犯嘀咕。

    方才进门的时候,袁甲那霸气侧漏的派头,她还以为袁牧打算开门见山亮出自己的身份,大摆官威,先把那郭厚福一家都镇住,接下来比较好对付,结果他居然给自己使眼色,幸亏自己机灵,反应快,领会对了他的意思,没把他的身份说出来。

    这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不让自己去府衙里通知知府大人,自己又不挑明……

    慕流云也偷瞄袁牧一眼,偏巧了他也正看过来,吓得她赶忙看向别处。

    大约过了两刻,大门外传来马车急停发出的声响,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着青色宽袖长衣的男子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小厮。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好也从县学出来正往回来,我们在半路就遇见了!”那小厮看着挺机灵,脚步都还没停稳,嘴里已经急吼吼地向郭厚福回话了。

    “父亲!”郭泓清长得相貌平平,宽眉细眼,浑身上下并无半点书卷气,但偏偏喜欢以才子自居,平日里最好附庸风雅,现在当着外人的面,自然也是装得人五人六的,规规矩矩向郭厚福行礼,“今日先生留给孩儿的文章颇为艰深,孩儿苦思冥想,久久不得其解,故而耽误了许多时间,回来的晚了些,请父亲切莫怪罪!”

    慕流云揉了揉腮帮子,每次听郭泓清道貌岸然地讲话,她就觉着格外牙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