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那时候年纪还小,刚刚十四五岁,并不能理解母亲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直到后来年纪又大了一点,慕夫人才终于向她解释了自己的伤怀之处。

    “旁人不知你是女儿家,娘却是知道的,眼看着女儿一天天出落成了大姑娘,眼看着身边就有这样周全细心可托付的好人选,可是偏偏不能托付……这叫娘心里怎么好受得起来!”慕夫人抹着眼泪如是说。

    慕流云哭笑不得,当即拍着自己被裹得平平的胸口,同母亲调侃道:“娘,您睁大眼睛瞧瞧我,谁能瞧得出来什么大姑娘来啊!莫说是将我托付给别人,只怕再这么下去,别家的娘搞不好要开始琢磨着想要把自家闺女托付给我了吧!”

    慕夫人被她这么一打岔,倒也真的少了一些伤怀,之后的一段时间她发现慕流云的玩笑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调侃,便认认真真开始发愁万一将来别人上门来给自己的“儿子”提亲,自己该如何应对的问题了。

    这个烦恼一直到慕流云做了司理参军,自家后院里被收留的女子越来越多之后,才不再困扰着慕夫人,关于慕流云托付给谁,谁想把自己托付给慕流云的问题也被冲淡了。

    慕流云一愣神儿的功夫,袁甲已经应了一声,大步流星跑下楼去烧水,慕流云回过神来,同袁牧打了个招呼,也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之后,她坐在桌旁,托着腮,皱着眉,一个人犯琢磨。

    小和尚从未在庙里见过任何的外族人,也没见过什么不寻常的稀奇玩意儿,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就排除掉了那些贼和尚与食天下里面的外族人有什么勾结的可能性。

    之前吴荣志曾经重金请那冒充住持的贼和尚为自己掐算,凡是他看中的女子,那位高僧慧能便会算出对方若不就范,定有血光之灾,之后这些话还偏偏就会应验。

    但是小和尚也说,每次吴荣志到庙里都是对贼和尚们客客气气,予以重金,一副求人的模样,还连带着给庙里也供奉了不少的香火——玉邕县那些巴结吴荣志的富户看吴荣志对这庙里的“慧能大师”那么推崇,便为了讨好他,跑到庙里面来捐献香油。

    如此看来,吴荣志对贼和尚是一种有求于人的态度,甚至是有些巴结示好的,贼和尚对他的态度,也并没有特别的恭敬,与把小和尚们锁紧禅房回避的“贵客”迥异。

    那么在幕后供养着这些贼和尚的人,就和之前慕流云的推测一样,远高于玉邕县县令这种官职,应该是州府,甚至比州府还要更高的“高人”。

    这么一来,食天下里面的人,又到底是哪一帮那一派的呢?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烂泥潭一样的玉邕县,竟然可以让他们窥探到了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

    还有十几个贼和尚,他们人少对方人多,又该怎么处置……

    这事儿他们等得起,只怕是被囚禁在内院里面的姑娘却未必等得起。

    那日江谨说听见风中似乎有女子的哭声传来,很显然被贼和尚掳去的女子是被秘密囚禁在什么地方的,为了防止日久生变,那群贼和尚还是要尽快想办法除掉的。

    过了一会儿,袁甲便把热水烧好了,一桶一桶舀好了给慕流云送到房间里面来。

    本来慕流云还担心他会不会多心,产生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忙了一天,包括袁牧在内,却只有自己着急沐浴更衣,结果袁甲对此并没有半点疑惑。

    “推官今日验了那吴荣志的尸首,自然是要洗个澡,去去秽气的!”他对慕流云如是说,“我今日又挖又埋,呆会儿也得冲洗冲洗!不过不像你身子骨单薄,非得热水不可,呆会儿我到后院子里去打两桶井水,兜头冲上一冲,那多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