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连绵,谢泽兰拾起紫藤架下被风打落的数片叶子,又马上扔回了泥淖之中。她与第二任丈夫的儿子已经病愈,过两日便要启程返乡。周照在昨晚给她抵了口信,邀她今日来此一叙。

    在此之前,周照从未见过谢泽兰,只听前来送饭菜的山庄弟子方珂提了几句,说谢泽兰母女长得甚是相似。

    但周照今日亲自一见,才知道方珂所言不假。她提前备好了温热的茶,谢泽兰却嫌茶水太浓,只轻轻抿了一口。

    “我本不想请你来,因为你的亲女儿不喜欢你。”周照把谢泽兰的嫌恶尽收眼底,她并不介意客人的礼数,便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但我最近见了一些其他的客人,所以不妨请你也来相见。”

    “何事?”谢泽兰本担心会撞见雁晚,所以不愿来,直到周照派人花银子去请,她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在云州客栈居住了数月,花费不少银钱,周照给她的一笔银子,解了燃眉之急。

    “我听山庄中另一位女弟子说,你前来闹事……寻女那日,解释道你抛弃雁晚的原因,是养不活?既然如此,为何要生。”

    “听闻你曾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谢泽兰避开周照的视线,以手背触碰茶杯的外壁,声音却底气十足:“难道只有你们富人才配生育子女,我们穷人便不配?”

    “我并非此意。”

    谢泽兰冷笑,端起浓浓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杯温热茶水下肚,她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又道:“你是怪我做了她的娘,却不负责任,残忍抛弃她。她没有选择母父的自由,既然投胎到我的腹中,那便是她上辈子没积德的报应。”

    “这样伤人的话,待会儿不要再说。”周照放下手中的刺绣,朝敞开的窗外瞥了一眼,只看到细密的雨幕和满眼青绿,“我唤了雁晚,她应该马上便到。”

    “她来作甚?”

    周照没有回话,只是揣着双手,沉默地坐着。两人便便这样久久不语,直到雁晚出现在门口,谢泽兰才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你怎么在?”雁晚看见谢泽兰后,本能地往后退了半步,又把视线移到周照身上,问道:“您请她来的?”

    “来,坐为师边上。”周照拍拍自己身侧的软垫,示意雁晚坐下。雁晚起初不愿,犹豫再三后才挪动步子,翻着白眼坐在了周照旁边。

    谢泽兰再次感叹自己与女儿的面容有多么相像,血缘中的联系让她心头一颤,竟温声细语道:“许大夫治好了你弟弟的病……”

    “你不是我娘,你儿子更不是我弟弟。”雁晚连眼也不抬,便果决地打断了谢泽兰。她对这个抛弃自己、向自己索要手指的母亲,实在没有好感。若非是看在周照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踏进这间屋子半步。

    她的态度在谢泽兰预料之中,且这样的话谢泽兰先前也听过。为此,中年女人并未恼火,而是继续道:“我们很快就要离开云州,今日是你师父请我来,我才来的。”

    “废话少说。”雁晚侧脸看向周照,拉了拉她的衣角,道:“您到底什么事?”

    “我把你从京城带回来的时候,你只有一个慈幼坊为你起的名字。”周照摸摸徒女的面颊,柔声道:“难道你就不想问问,自己原本叫什么?”

    雁晚脸色一变,几乎要把下唇咬破,道:“我问过。她说,来不及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