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渐大如鹅毛时,江允抱着雁晚进了永宁将军府的大门。他此次亲征,理所当然地住进了江卓的府邸。

    凭他万里挑一的外表,要抱着一名女子从闹市行至将军府,免不了受众人侧目。而他视这些视线与议论如无物,只顾着往前走。

    一跨进门槛,江允便对门口的守卫道:“去请楚大夫,到朕的卧房来。”

    那守卫摸不着头脑,唯有按旨照做。

    江允独居在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内冬柏挺立,郁郁葱葱。他把雁晚抱到榻上,轻柔为她解开发带,褪去鞋袜,又因担忧冬季寒冷,甚至亲自把碳笼中的火升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门吱呀一声而开。江允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将军府的大夫楚榆,但来人偏偏是方才受了他冷声训斥的佟陨。于是,他的嘴角霎时垮了下去,眼底泛起寒意:“你真有本事。朕让你去云州帮衬她,你帮衬到她在光天化日之下喂你吃糖葫芦?”

    佟陨闻言,背后冷汗直冒,他单膝跪在地上,颤声道:“属下不知为何她会……”

    “朕不愿听你的解释。”江允先前隐在闹市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把雁晚是如何笑靥如花地与佟陨亲昵看得一清二楚。他隐约猜出了其中的原因,但仍嫉妒得发疯——雁晚知道他在,故意气他。

    他瞪了一眼俯首垂跪的佟陨,怒声道:“从今往后,别让她再看见你。”

    佟陨得了令,立刻落荒而逃,一刻都不愿多呆。楚榆与佟陨擦肩,在下一瞬进了屋门,她与江允对视一眼,便去查看自己的病人。

    这样一来,雁晚颈间和右手手腕的伤疤便要由江允再看一遍。那些伤疤已经淡了许多,远不如三年前那样狰狞可怖。但在江允看来,这些伤痕则意味着雁晚或许险些死去。

    她该受多少苦,受什么样的委屈,才会留下这样的疤痕,瘦成这副轻飘飘的模样!

    江允思虑着,双手轻颤,心中止不住地酸涩。楚榆唤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茫然道:“啊?”

    女医轻抿双唇,眉目愁苦,道:“这姑娘约莫是因奔波劳累,又饿着肚子,才会昏迷不醒。待她好好睡一觉,便无大碍……至于她身上的疤痕。”

    楚榆举起雁晚的右手,把数道疤痕展示给江允看:“陛下,您瞧。这些疤痕为利器所伤,且都伤在筋脉处,兴许是被挑断过筋脉?”

    右手的筋脉被挑断,她该如何拿剑?

    她又微微翻开雁晚锁骨处的衣物,继续解释道:“如此长的伤口……她居然还能活着,真是福大命大。”

    楚榆医治病人,向来严谨,恨不能把病人身上所有的陈年旧疾都一一看过。待她说完这一切,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多嘴了,便满怀歉意道:“臣多言了。”

    “无妨,你去忙罢。”江允摆摆手,示意楚榆离开,自己则在床沿坐下,替雁晚掖好了被角。

    他的指尖顺着雁晚颈间的疤痕而下,从下颚骨一路抚到锁骨。这里他曾吻过许多次,如今仍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