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翼幽谷两侧各是触云高山,终年雾气缭绕,两山之间有一深涧,水作碧青,汩汩流淌,恍如碧玉化河,氤氲水汽腾荡之间,混着阳光便有华彩生就。此间茂林高木、老藤古松无一不美,无一不是幽静。如是不知妖灵山往昔光景,绝然想不到数千年前此间尽是一片死绝之地。

    水涧深潭之中忽而泛起一点水光,少时却是露出一乌发浓云、神态妩媚妖娆的女子脑袋来,如是云沐阳在此定是认得此人。只是她却是眉间含愁,双颊生出许些红晕。不多时那女子探出水面,酥胸饱满,两颗红润樱桃带雨,竟是不着寸缕,然而随她走出水面,却见一条白质黑章蛇尾摆动,竟是人首蛇身的妖孽。只见她玉手一抬落在湖边,一片薄纱披在身上,坐在河岸,手持一把玉梳顾影自怜。少顷她一头青丝盘起,便就对下方喊道,“荨娘,你何必躲在水中,出来罢。”

    之间湖中水纹荡漾,一面貌粗陋的妇人趴在湖面,面色泛红抬首道,“玉姬,昆仑率兵袭掠我妖灵山,我等能否逃过此劫?”

    那被称作玉姬的蛇女略一沉思,摇头低声道,“荨娘你也知晓我在积玉山中修行,得皇甫山主指点,向来也是执弟子之礼。我也不瞒你,此次恐怕我妖灵山都是逃不得了,两年前山主便将族中两位金丹妖王秘密遣送去了南海。如是山主有把握保得妖灵山众生安稳,又怎会如此?”

    荨娘顿时愁容满面,良久才道,“便是妖灵大阵也是不能护住妖灵山么?”

    “即便起了妖灵大阵,也是需要无数灵族拿命去填,俱是修行百年方有其功,又怎会甘愿,况且其中定也有你我同族。”玉姬再是摇头也是面色痛苦,“山主族中两位金丹妖王都是被送至南海,又挑了十数个根骨后辈同去,此等为人诟病之事山主怎会轻易去做?”

    荨娘长叹一声,才道,“凶多吉少。”她说着就是昂首道,“玉姬,你与玉龙王同族,玉龙王法力无边,你不如去求了龙王请他送你出了妖灵山。”

    “荨娘,我不能走。”玉姬把头一偏,这山中蛇类族众,她唯有苦笑道,“我是皇甫山主点化传法,山主乃是我恩师,我不能弃之而去。”

    “玉姬,我在此幽涧中开了灵智,也在此间修行数百年,有护卫种族之责。”荨娘面色微苦,道,“我也必须留在此间,与我同族共生共死。”

    玉姬听她说得悲怆,更是动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大厦将倾,谁可力挽狂澜?她也唯有拼死而已。

    荨娘郑重点首,忽而她眉头一紧,却是自水中一捞,只见一片丝绸一般的鱼鳞拿在手中。她两目一看,不由牙齿咯咯作响。

    “荨娘可是昆仑遣人来袭?”玉姬目光一震,便就急切问道。

    “玉姬,你且看看。”荨娘把那鱼鳞往她怀中一推,咬牙恨恨道,“也只是知晓灵药宫驻地离我这处最近,恐怕近日来袭的便是灵药宫门下。我方才得了族人传信,言说有一座云筏朝我蝉翼幽谷飞举而来,威势赫赫。途中有寒怙雕鸟阻路,竟是被屠杀殆尽,连其首领也是被人擒住。”

    “灵药宫?”玉姬顿时一慌,只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云沐阳举兵来袭,她拿了一看,只见鱼鳞上寥寥草草绘图,她也是不能看懂,只是看着鱼鳞上一朵灿云,又见一朵莲花。口中急忙问道,“荨娘,你可能知晓那领兵之人模样?”

    荨娘顿时一怔,也知其中定有文章,只道,“我尽力令族人刻了他模样来。”她说着发了一道法力出去,随即问道,“玉姬究竟是何事,你怎会如此失态?”

    玉姬急忙将之前前去灵药宫附近寻药之事说出,面色惊恐道,“那人法力极高,竟是一气便斩杀了好几位金丹修士,我也是听了其名号。那日竟是不巧撞见了他,幸而那日他好似心情极佳,这才逃了一命。荨娘若是此人率门下前来,万万不要抵抗,我等直接退往积玉山中。”

    荨娘不敢置信,偏头道,“玉姬我自是信你,只是我在这幽涧之中有万千族众,我怎可舍了他们?”

    玉姬螓首一低,这时她突然抬头,仰天望去,只见一座云筏带着和风云而来,又有数十道犀利光芒横切而下,山中草木断折,无数鸟兽惊慌乱飞。她陡然一惊,目光之中一人足踩赤霞,身周火光腾卷,看他面容清逸,道冠两旁垂下两根清代,一身广袖浮云玄碧道袍飘飘,却是云沐阳。

    “荨娘,速走,不可逞强。”她顿时惊慌喊出声来,便是起身纵入水中,化一条三丈长的美人蛇御水沉下。

    荨娘也是见着上方云筏,杀气浓郁,倏尔战鼓擂响,听得她耳膜发痛。她也是相信玉姬为人定然不会欺骗她,也欲纵水而去,只是耳间忽然传来一声冷叱,“诸位同门速将此间妖类尽数斩了,不可留手。”她听得此言心头大怒,这些尽皆是她族人,怎可不理它们生死?当即仰头咆哮嘶吼一声,便就化作一条五丈长的大头青背黑鳞鲟鱼。大尾一拍,溅起十数丈的水浪,掀起重重浓重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