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不起契丹人,或者是认为契丹人攻城技术不如宋人,兀术防备契丹人的兵力,主要是阿里喜。正兵只有一万,阿里喜两万,总计三万人。

    即便如此,兀术兵力依然十分紧张。因为还还要应付五国部地区的攻势,五国尾城伯力城已经放弃了,那里实在太远,根本守不过来。头四城却相距较近,可以互相声援。但可恨的宋人,从曷懒甸经统门水分水岭,踏过长白山,从活罗海川直接进攻五国头城越里吉城,五国五城,头尾皆受攻击。

    明知道这是佯攻,却不能不守,一旦不守,佯攻也能变成主攻。所以兀术不得不在五国四城驻兵一万,五国头城驻兵一万,另有两万阿里喜守二城、三城,又牵制了他四万兵力。

    兀术毕竟是女真统帅,他更习惯野战,因此还留下了机动兵力。已经有十二万兵力被牵制在周围城池驻防,可用之兵只剩八万,尤其是正兵十分匮乏,只有四万。驻扎在会宁府,一直不敢动。

    因为兀术探听到,克烈、蒙古和塔塔尔这些草原大部已经接受了燕王和辽国的盟约,决定夹击大金。这些草原民族最让人恼恨的,就是他们的机动性,你永远不知道他们会从什么地方出现。

    所以这些草原部兵不出现,兀术不敢动用主力大军。一旦驻守会宁府的四万正兵出城,一定是到了紧急关头,不然这些正兵还要留下镇压城里的大量杂牌部族。这些杂牌部族,有大军镇压,他们就是女真人的战力,没有大军镇压,他们很快就成了敌人的内应。

    兀术一开始以为,草原部族会跟契丹联军,从临潢府入侵。但自始至终,进攻临潢府的都是耶律大石的辽兵,其中甚至有一些高鼻深目的西域胡种,却就是没有一个草原部兵。

    直到夏天,兀术才知道,草原人从北方南下了。他们竟然跨越万里江流,从黑河以北,绕过金山,顺流而下。草原骑兵骑上木船,这谁能想得到?

    李慢侯一开始也没想到,他知道黑龙江是一条很长的河流,但他不知道黑龙江从上游的额尔古纳河开始就能通航,整条河道都是可以通航的。额尔古纳河,此时叫做也里古纳河,源出捕鱼儿海,正是塔塔尔人占据的牧地。原本蒙古的札答阑部在这里游牧,蒙古人被打的缩回了斡难河上游到不儿罕山一带,这一带就被塔塔尔人占据。塔塔尔人的势力范围,从不儿罕山源出的龙驹河一直到捕鱼儿海,又从捕鱼儿海源出的也里古纳河连同到金山北麓,深入了辽东森林。

    燕王治下的燕然都护府和大辽国的可敦城,一起邀请塔塔尔人和蒙古人在狼居胥城进行会盟,耶律大石高举大辽的虎皮,搬来了大量西域金币、宝玉,勾搭这些草原部族。同时将自己最精锐的几万铁骑,跟燕然军联合进行围猎演戏,震慑草原诸部。

    最后让蒙古人和塔塔尔人和解,和解的原因有两点,一个是不想跟强权为敌,一个是被大石的财富吸引。这些西域金币当然诱人,因为西域第纳尔金币,来源于贵霜帝国时期的标准,铸造的要比大食国现在的第纳尔金币更大,重达八克以上,而大食第纳尔只有四克多,相差一倍。可大石并不是直接送金币给他们,而是答应他们,可以让他们一起去抢大食人。

    耶律大石这个大忽悠,根本就是想在草原上拉人头,帮他攻打中亚、西亚。除了金币、宝玉之外,大石还送给草原各部权贵一大批来自波斯、印度的胡姬。这些胡姬,能歌善舞,很能刺激男人,似乎还是经过西域邦国专业训练过的。

    当然还有西域名马,不管是汗血宝马还是大食良驹,都让只见过草原马的草原人眼馋。

    于是在威胁和拉拢双管齐下之后,塔塔尔的阿泽汗和蒙古部的合不勒汗杀马盟誓,放弃仇怨,那个来自于一个萨满之死的仇怨。当然要让如今强势的塔塔尔人放过仇敌蒙古,蒙古人必须做出让步。他们放弃了也里古纳河以东的牧场,这里生活着的是蒙古大部弘吉剌部、山只昆部和合底忻部,他们游牧在源出金山流入捕鱼儿海的一些河流流域,跟塔塔尔人之前已捕鱼儿海为界,以南归属塔塔尔人,以北归属蒙古诸部。

    但双方的牧场时有重合,没有明显的界限,游牧生活难免互相冲突。关系好的时候,他们的帐篷可以扎在一处,马匹可以在一处草场上放牧,关系恶化的时候,见面就仇杀。关系的好坏,又受自然气候影响,气候温暖的时候,草原上的牧草长的茂盛,可以让所有牲口都饱食,他们关系就好,互相之间是交流和贸易。气候寒冷的时候,草原上的牧草长的稀疏,一个部族尚且喂不饱自家的牲口,他们之间就是争夺和厮杀。

    两宋是小冰河期,草原上气候恶劣,因此动荡不安,大小部族互相兼并严重,这种时期容易出现草原强权。当年匈奴人强盛之时,控弦之士四十万,如今整个草原上,也拿不出四十万勇士,因为如今的草原,根本承载不起那么多的生命。

    塔塔尔人得到了大片肥美的牧场,自然愿意放下仇怨,蒙古人丢失了大量牧场,心里自然不甘,可不想跟塔塔尔开战的同时,还要跟宋辽两大强权结仇。他们是被压迫着同意盟约的,对于合不勒汗这种人来说,这是巨大的耻辱。好在他还知道,这种耻辱的源头,是被女真人算计,在辽东丢失了数万精壮。现在去劫掠女真人,算是洗雪耻辱,同时也能用女真人补充丢失的生口。

    于是生存空间日益逼仄的蒙古人,从斡难河出发,顺流而下进入黑水(黑龙江),在这里砍伐树木,打造木船,他们其实也做了大量准备,就好像宋人在苏滨水修路一样,做的很隐秘。

    塔塔尔人也是如此,在也里古纳河打造战船,到了夏初开河之后,立刻顺流而下。也里古纳河是一条山区河流,水流湍急,但却能行船。燕然都护府派了好几批水军探路,已经摸清了水情。

    没有燕然水军的支持,蒙古人也好,塔塔尔人也好,他们根本不懂得建造船只,至少无法建造出能够应对山区急流的坚固木船。这些小而硬的战船,每一艘三丈长,用料很扎实,没有帆,只用桨,一船搭乘三十个草原骑兵和他们的战马,纯粹运人的话,可以运一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