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都如织的人流并着市井喧闹,各色马车穿行其中,街边楼阁林立,无处不彰显着这一国之都的繁华。

    谢晏行来鄞都数日,多半是被软禁在汇风馆内,还未曾观察过这越国的都城究竟是什么模样,和梁国的建康城又有什么不同。

    然而此时和李沁阳并肩走着,他的视线总是落在那若有所思的长公主身上。见她愁绪中含着明显怒气,他想着那坐在李沁阳马车里未曾下来的苏未道,竟也是一股烦躁情绪冲上心头,眉头拧到了一处。

    李沁阳握紧了手中的小金扇,还记着苏未道在她跳下马车时那一声得意的笑——她丢不开这把他送的小金扇,这是她心里如今唯一还剩下的一点真诚,代表了她曾经真心地去喜欢过一个人,哪怕到如今她是那样痛恨着苏未道。

    她和苏未道的纠缠也是越国王权和苏家势力的纠缠,她还在,苏未道就会手下留情,她能稳住李澜成,也只有她能让李澜成听话。

    挟天子令诸侯总比真正撕破脸来得省事,帮助正统储君继位也比扶持一个庶出王子更名正言顺,否则当年苏言也不会突然倒戈选择李澜成,要知道老越王原本重新立的储君不过是两三岁的娃娃,可比李澜成好控制。

    所以这四年来,他们姐弟一直生活在苏家势力的阴影中,李澜成名义上是越王,但诸多决定都必须经过苏言的同意。整个朝廷都清楚,如今的越国姓苏。苏言不过是在看在李澜成这些年听话,才没有实质伤害性的行为,而且等将来王后苏清轩诞下王室子嗣,成为储君,苏家就真正掌握了越国。

    李沁阳越想越恨,越恨就越不注意自己经过了什么地方,身边又有什么人。当她一头撞在谢晏行胸口,她才想起自己居然在这个少年身边毫不设防。

    谢晏行低头看着错愕的李沁阳,眼眸漆黑,犹如幽潭,透着丝丝笑意。

    李沁阳退后,见谢晏行迫近,她立即抬手,将小金扇抵在他胸前。

    外头毕竟天冷,她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没带大氅,这会儿手都冻红了。

    谢晏行将小金扇轻轻推开,双手揣在袖中,道:“冬天还随身带着扇子,长公主这么怕热?”

    谢晏行拿她打趣,李沁阳却没追究他这犯上的举动,只将小金扇别在腰间,同样揣了手,继续往公主府走去。

    谢晏行跟在她身边,道:“方才有条狗突然窜出来,我怕惊了长公主,这才上前挡了一挡。”

    “公子和我越国的狗倒是挺有缘分的。”

    这话说得刻薄,谢晏行却不恼,赔笑道:“我想我应该和越国的其他人更有缘分。”

    李沁阳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这身为质子却依旧不卑不亢的少年,甚至从他此时从容淡定的神情里感受到了他同样身为王室子弟的倨傲。

    谢晏行走近李沁阳,她不像方才那样阻止他的靠近,而是由着这少年近到身边。

    他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只一下,她的心就蓦地跳得重了些,这感觉比跟苏未道那日久生情要突然得多,也危险得多。

    谢晏行如今仔细看着李沁阳的脸,美则美矣,就是太尖锐凌厉了些,跟她说出口的话一样扎人,锋芒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