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卿的话围绕在耳边,宋运辉心情烦躁,老虞的话有些诛心。

    他感觉自己好像和婊子一样在立贞洁牌坊,因为他们两个人都知道此时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们都放不下,他们都不想失败,他们都不能失去水书记这个靠山。

    虞山卿继续进攻,“听说有那么一次,一位老客户临时要求加量,你答应了,也如期保质保量给货了,可见有办法。今天,你千万也得答应我一次,要不,我汇报给水书记,请水书记跟你说。”

    宋运辉还在兀自挣扎,“这种事,有,不过因为是外贸订单,新车间上下才买账。至于内贸的,我还是建议你让水书记压下去。”

    虞山卿感觉胜利的天平在倒向自己这一边,“水书记可以压,可是压下去后,新车间还不得找你去拉负荷?你不去总控盯着,他们敢拉?再说我不能事事都麻烦水书记啊,让别人说我狐假虎威。而且县官不如现管,谁不知道你在新车间一言九鼎,只要你出马,新车间谁不听你的?”

    “你事急,我不跟你绕圈子,直说吧。这种事,我可一不可二,我毕竟只是个车间副主任,上面还是有人管着的。这事你只要把总厂到分厂的程序走通,要我到新车间加班,那还不是你虞科一句话的事。”

    虞山卿清楚地感觉到宋玉辉的妥协,他立刻领会,脸上也阴转多云。不错,新车间的车间主任还是闵厂长兼着,闵厂长一直死死地盯着宋运辉,他深知宋运辉对他的威胁,这才将他调到运销处做出口,这事总厂不少人都清楚。隔着闵忠生,他宋运辉当然不能事事都搞一言堂。他了然地道:“看来,还是得请水书记出面。”闵厂长只买水书记的账。

    宋运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是唯一的路。至于我们之间,你压根儿不用那么客气,一个电话我就会做到。”

    虞山卿拍着宋运辉的背开心地笑:“是啊,不过礼多人不怪啊,是不是?我说过,咱们只能是自己人。”

    宋运辉笑道:“我感觉我赔了,你出去,我要挑几本书补偿自己。”

    虞山卿又亲热地拍拍宋运辉,“好,好,小宋你随便挑,今天兄弟准备好放血大甩卖了,别客气。”老虞留下宋运辉,独自走了出去。宋运辉回想刚刚的谈话,他突然感觉自己做得不错,回答得几乎和自己心中设计的一模一样,他在新车间确实一言九鼎,但是,他怎么可能自说自话为虞山卿做事。虞山卿在做什么,有一天总会让人知道,他不能给人一个他与虞山卿沆瀣一气的假象。而且,他掌控新车间不久,背后总有闵厂长那双眼睛盯着,他如今目的达到,何必继续挑逗闵厂长的神经。

    虞山卿家的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好,菜很丰盛,有山珍,有海货。众人满意而归。

    回家后,宋运辉把自己关进书房中,独自思考。虞山卿今天主动邀宴他,而且还可以放下身段赔笑脸求他办事,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虞山卿内心已然强壮。而他内心强壮的原因在于,他自知他与水书记的关系已经轻易无法撼动。继续抽丝剥茧,毫无疑问,这与虞山卿跟他相同资历,工资甚至还不如他,虞山卿却能将家塞得满满,香烟老酒都是高级品,而那些好处,虞山卿岂是独享?以虞山卿与水书记的这等关系,宋运辉感受到深深的危机。如果虞山卿突然有一天说自己和他不是一伙人,如果有一天他从水书记那里抢走自己的出口科,他宋运辉该怎么办?

    果然,没过几天,新车间超负荷增产的事由水书记直接下令给一分厂与总调,宋运辉依着命令指挥新车间帮了虞山卿这个忙。

    由此,宋运辉不得不开始考虑巩固自己在出口科和新车间的地位,他在教别人掌握技术的同时,开始有意保留。宁可自己辛苦一点,经常新车间与运销处两头跑,也好过忽然一天被人踢开。至于出口科,成亦萧何败亦萧何,自己的去留都在水书记一念之间。

    事情过去几天后,宋运辉按照往常的习惯晚了一会才从出口科下班,对门的虞山卿好像在等他,“小宋,前天我一个朋友送我一只德国钢笔,还有一只女士珍珠项链,你知道我妻子不喜欢项链。上次你帮了我大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这两件东西就当谢礼,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你不会拒绝吧?”

    宋运辉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感觉自己已经来到悬崖的边缘,只要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老虞,我只是按照厂领导的指示办事,公事公办,你并没欠我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你毕竟因为我,才接连在新车间盯了好几天,我可过意不去,你还是收下,这是你我的情谊。”

    宋运辉挣扎了好久,他终于咬了咬牙“项链就算了,我妻子是不会要的,老虞,钢笔我就收下了,这是咱们入厂这么多年你头一次送我东西,但是我会还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