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心下一沉,暗骂一句,偏偏是在这种时候。

    越是危急的关头越不能冲动,早些年边关

    战事频繁,沈既明也算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过的,许多道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件事来得古怪徒然,保不准是山中的妖邪在作乱。沈既明作为神仙实力欠佳,羲翎虽修为高深,可他们二人对敌人的了解甚少,万一对方人数众多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当务之急是与羲翎汇合,不给妖邪逐个击破的机会。

    沈既明独自一人走了许久,由于人生地不熟,他又处于失明的状态,不得不放缓脚步以防摔倒。他本打算摸清楚这里的地形,却发觉脚下的路十分平坦且宽敞,甚至漫无边际,就算他看得见恐怕也一眼望不到尽头。青丘山周围都是山地,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足够马匹驰骋的平原。

    心里头正纳闷,倏地,他耳朵一动,当即震声道:“什么人?”

    来者的脚步声怯生生地,约莫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呼吸略显急促,显然被沈既明的质问吓了一跳。他回答的小心翼翼:“参见十九殿下......”

    沈既明脸色一变,停下步伐不再向前一步,那孩子企图往他的方向靠过来,毕恭毕敬道:“久闻殿下飞升,实乃我朝幸事,如今殿下飞升近百年有余,臣等对殿下十分思念,遂来朝拜。”

    孩童字字恳切,语气中难掩重逢的欢喜。

    沈既明心中恻动,一把抓住男孩子的胳膊,他很想问明白这是何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又怕自己开了口,一切就会归于虚影。男孩任凭他这样拉着,连手臂被握出了淤痕也不介意,他轻声与沈既明道:“殿下,这些年您不在,我......”

    “很想你。”

    让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往往是一瞬间的事,沈既明在瞬间松开了男孩的手,神色也轻松下来。毕竟沈既明早就不是当年的小十九,这一百来年的岁数和资历可不是白吃干饭的。那孩子还在情深意切地说着什么,沈既明则不为所动,满脸好笑地听着他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无神的眼瞳配上这副看好戏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滑稽,偏这人自己不知道,反而换了一种舒服的站姿抱起了双臂。

    不得不说,男孩说的话确实诱人,沈既明心想着,他如果早些遇上这招,保不准真就折在里面了。

    折磨村民的梦魇并非是他们惊惧之物,正相反,是欲望才勾得他们沉溺于梦中不愿醒来,直至毙命的那一刻才知道短暂拥有的一切只是蜜糖味的□□。他不知会不会有人在离世的那一刻后悔没有识破这个幻境,大概是有的,否则死去的村民不会是那般表情。如果换作他自己,他一生未有什么真正如意的事,幻境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即使只是短暂地享受了这一刻,为此丧命也值了。

    身后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十九。”

    即使知道是假的,沈既明也忍不住转过身去。

    “朕这几个儿子里,唯有你最出色,你母妃将你教得很好。”

    “......”

    “朕这几日想了许多,天上神仙固然快活,可独身一人总归是寂寞,你若不愿就回家吧。朕已决意将皇位传于你,把江山交给你,朕才放心。”

    沈既明不由得苦笑一声,若非这幻境,他不曾察觉自己当年萌生了夺嫡之心。只是他母妃式微,又身有残疾,这大统就轮到监天寺那群神棍的头上去也不会由他继承。

    虽然最后他还是实现了称帝的愿望,只是这登基的前因后果忒不光彩,荒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