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午有些茫然,他没做反应,那个孩子就又轻扯了一下,拿带点疑问的干净眸子静静瞧着柳承午,而那注视分明没有丝毫戒备,甚至可以算是怀着信任,柳承午终于惊愕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是得了这些孩子的亲近。

    他知道若林江他们想要通过主人定下的入门试,借助自己的帮忙是最好的途径,但愿意靠近与愿意亲近却完全不是一回事,柳承午自认没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因此也完全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如此轻易地,从这群孩子身上得到了信任。

    柳承午难得转不过弯来,他一时有些无措,便下意识望向主人的位置,却不想本来在翻书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靠坐在椅子上看他,此时视线不偏不倚地碰上,便朝他无声地笑笑。

    柳承午不由愣住了,他突然就明白过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因为他的主人设了个套。

    同为学生的师兄的身份,拿会褪淡的清水写的字,一天内必须完成的定死的时限,他的主人只给那些孩子留下了一条路,如果真的想通过,除了向柳承午求助以外,他们没有别的途径能走。

    他们必须信任柳承午。

    柳承午胸口里闷的厉害,他本以为自己身处黑暗,能被主人发现已是莫大的幸运,却不想他的主人并不满足于此,竟是要直接推着他,一直到站在明亮的地方里才行。

    柳承午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没了退路。

    怕是从主人那接触到温暖的最开始,他便再也没办法躲回寒冷中去。

    柳承午作为师兄尽心尽力,于是那日未到傍晚,柳栐言就收到了一整沓写的歪歪扭扭的入门试题。

    虽然字迹都显得无比笨拙,但怎么说也是柳承午不厌其烦手把手教出来的,至少没有缺点少撇的情况,柳栐言一页页检查过去,确定没有错误之后,就满意的叫来林江,要他再把纸张重新发回去,以便这些刚开始学字的小家伙回家后也能继续照着记。

    归根结底,柳栐言会故意出题本来就只是出于私心,并不是真的要把谁拒之门外,现在自然是按先前约定好的那样,将他们看做是自己的学生。

    然而不过一个下午的接触,比起柳栐言这个老师,那些半大的小孩就已经更愿意去黏他们稳重的师兄了,柳栐言靠着椅背看那人被两三个孩子围着说话,或许是被请求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柳承午听他们说完后,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柳栐言就随意猜测那人都应下了什么,他打量的光明正大,原本只是微垂视线的原暗卫很快有所察觉,他见舒舒服服坐在树下的主人看着自己似是有事在意,却又没有开口的意思,当即毫不迟疑地从孩子堆里脱身,主动回到主人身边以听从吩咐。

    柳栐言正闲的厉害,发现对方自个凑到跟前了就又精神起来,因着他是坐姿而对方站着,视线就正好能落在柳承午的衣带上,柳栐言兴致来了,干脆仗着柳承午站在自己前面可以挡去大半视野,伸手去够那段深色的布料,轻拢在手心里拿拇指慢慢蹭着末端的纹饰玩。

    柳承午不做躲闪,只瞧着主人的动作分神,虽说这温吞的摩挲没触在他身上,但却因离的极近无法忽略,便使柳承午控制不住地要将注意力放在上头,他无意识地盯着发了一会愣,隐约间听见主人问他方才跟那些孩子说了什么,思绪一时没能转过弯,竟是直接将之前听到的抱怨脱口而出,

    “他们说主人教字的方法实在太快,不管看过几遍都无法跟上,便想让属下从旁指导”

    柳承午讲到这终于清醒过来,立马就被自己话里的没大没小吓了一跳,几乎是踩着上一句的尾音急急纠正,

    “属下,是属下失言,求主人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