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睡觉,是个小麻烦。

    陈北望一掷百金买下明前,却落得囊中空空,身上只剩下几枚金币和若干铜钱,没有多少余钱另租一客房。茶马城商贾云集,临街的客栈并不便宜,眼下这点钱,几天内人再找不到,主奴二人就要睡大街了。

    花了两块铜钱,伙计送来张西蛮样式的藤编躺椅和一条毛毯,陈北望睡床,明前睡躺椅。陈北望本来让明前睡床,但小丫头死守主奴身份,小脸涨得通红也不肯睡床,只好由她。

    第二日,陈北望起了个大早,上街买了一包早食,不忍喊睡得正酣的明前,靠在床头望窗想心思。偌大个茶马城,一万多户,从何找起?

    日过三竿,明前才懵懂睡醒,洗漱完毕后,见陈北望愁眉不展,问道:“公子今天就要去找那个顾姓朋友吗?”昨晚睡前,陈北望已经再三勒令她不许再以主人奴婢相称,并告知了自己千里来寻的人,明前已经牢牢记住那个人的名字:顾元谨,字远峰。

    “我先去打听下,你吃早饭吧,中午我可能不回来,床头我留下一枚金币给你,你喊伙计送饭。”陈北望交代完,只身下楼。

    他找人,还是老法子,一路上找商铺老板、客栈伙计、酒店跑堂打听,最后,连巡逻的卫兵都问了,回答都是不知道一个叫顾元谨的。

    晚饭前,陈北望怏怏不乐回到客栈,一进房门,却见换了新衣的明前一脸笑意,手里攥了一样东西,冲陈北望一举。

    陈北望接过一看,是一卷三尺画幅,居然是一幅茶马城的手绘地图,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八条笔直的官道,四通八达的小道,几处大的里坊和住户集中的街巷,一应俱全,昨日小贩说的一楼二所三坊四市也醒目在内,楼阁屋舍,虽笔墨寥寥却清晰工整,每个地点另有小小的娟秀字体附注。

    陈北望又惊又喜:“这张地图怎么来的?“见明前掩饰不住喜色,不禁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你画的?你怎么这么熟悉茶马城?”

    明前嘻嘻一笑,回答道:“我出门到城西的画坊去了趟,找到了绘制茶马城舆图的师傅,临摹原样手绘了一张,画得仓促,比例也不对,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有用,你真聪明!”陈北望汗颜不已。自古一城一池的舆图绘制,都是画工兼任,带助手骑着马一尺一丈丈量土地道路,少则数月多则一年方能成功。茶马城也是如此,虽然最早的画工师傅早已过世,但每隔数年需要制新图,绘制舆图的画工则是师徒相授,代代相传。

    “你怎么找到画坊的?”陈北望一边察看地图,一边问。

    “问伙计的,他有个弟弟以前在那打过杂工。我还顺便帮他外送了一屉包子,伙计另送我两个当酬谢,中饭也解决了。”

    “画工给你这个小丫头随便临摹舆图?”

    “一开始不肯,我骗他说是城里大户委托的,后来见我画的还行,还夸我有天赋,劝我当他徒弟,说我是老天爷赏饭吃。”明前吐吐舌头,煞是可爱。

    好家伙。我买了个多机灵的小丫头。

    有了地图,陈北望按图索骥行程方便多了,他从住户聚集的几个街巷入手,但是,一连跑了两天,问遍了所有街巷,硬是没有一个姓顾的,连小贩提到的那个顾老头也见过了,果然孤老汉一人,汉话都说不利索。

    第三日,架不住明前央求,两人一齐出门寻觅,这次去了商贾总行会和码头,自称新入行的汉商,东敲西问查询了半天,城里的商户也没有一人姓顾。

    中午,找了一家汉人开的“书香酒楼”饭店吃饭,陈北望点了一壶酒解闷,明前则喝茶相陪。这家酒楼板壁上,有几个文人龙飞凤舞的题诗题字,被店家裱在木匾上悬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