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闲九岁时,余敬去世了。

    死于一场车祸,后查明系人为。可惜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未找到凶手。余家上下,好不容易寻得继承人,又机敏伶俐,培养数载,如今毁于一旦,不可谓遗憾。

    余敬只留下余闲一个女儿。我连余家宗祠都不配进去,因我是外人,甚至连余敬的最后一面也没赶上。那日,我望着肃穆又幽深的宗祠,浑身打着哆嗦,恨不得盯出个子丑寅卯来。可惜余家视我为无物。

    乔柯是个没良心的。余敬的死也不能把她拉出画中世界,那时我打电话过去,连话都没说完她便挂断了。她方回南城时,我便告诉她,她丈夫、我父亲没了。她不为所动,双眼连抬都懒得抬一下,只有看见画时才有光彩。

    我的世界突然昼夜颠倒、黑白交错,到底是怎么了?我想不明白,世间真的会有如此薄情的人吗?

    后来余家便是摒弃了我们母女,说是突然,其则他们从未管过我们母女二人。

    我和乔柯搬出大苑,住进了画室。

    如此好像更衬她的心意。没了余敬约束她,她日复一日,只沦陷画中世界。明明有母亲,我却似无父无母的孤儿。于是外婆的一封书信,激起了我的半分亲情,只简单收拾行李我便来了村子。

    那时仿佛魔怔了般,也没想出不对劲儿来。父亲在时,可未曾提及外婆识字。更何况我与乔柯临时换了住处,这封书信却准确无误的寄到了我手中。外婆也知我的怪病,却寄了书信来,村子里明明有座机,打个电话岂不是更好?要不是我知外婆心善又对我好,怕是要怀疑是故意为难我。也幸好那时有孟晚在,是她念的信。那些话语我还历历在目,清晰的可怕。

    回村容易,有村里人专门带路。现在秋收农忙,谁也腾不出手带我出去。更何况,我信那人也不会让我随意走了。

    余闲歇下心思。本来只是个方成年的小姑娘,尚不知事。连日来的蹊跷事已让她胆战心惊,如今不过是一颗好奇心和一副强硬模样撑着,其则内心早生了退意。可惜也寻不着出去的办法,觉着外婆也不靠谱,只把事情闷在心里憋着。

    近来她少梦,人也愈发精神,不再是那憔悴模样儿。探究的心思也活泛起来,这日趁着外婆织毛衣,她巴望着便蹭了过去。撒了撒娇,没让外婆把她赶进屋里。

    “外婆。我听小虎几个说,今晚上村里搭戏台唱大戏嘞,等会儿你能不能带我去呀?我在南城呆久了,都没看过这嘞。再说日日闷在屋子里,也怪闷得慌的。”

    外婆听此,手上动作顿了顿,又恢复如初。她抬头,细细望了望余闲,好一会儿没说话,只叹息一声。在余闲以为没希望时,听见了她几不可闻的一声“嗯”。

    余闲笑了笑,连忙哄着外婆连说好话。只当作是单纯的憋坏了,想出去走走,也见个稀奇事儿。在南城是看不见戏的。只来了这儿才知晓每年这时候都有几场大戏唱。说来也是奇怪。秋收忙得很儿,地里人昼出夜归的,每日里回来躺下就睡,连澡都不带洗的,呼噜打得震天响,怎的还有兴致去听这大戏?且一去这全村的人皆去了,男女老少不带少的,只有几个孩子傻傻的来问余闲去不去?

    余闲明白这其中必有蹊跷。这一晚上,不会太平。她得做好万全的准备。其实她哪里能有什么准备。她眼患有疾,又逢天黑,连去戏台那儿都得做个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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