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营的军民见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奇葩赛马会。

    赛道起点处的六匹马,尽管已经是参赛选手从马群中千挑万选的,矮子里面拔高个,依然瘦骨嶙峋到了风吹就倒的程度。

    一半的骑手刚爬上马背,马儿便摇摇欲坠地晃了几晃,四蹄发软直想往地上趴。骑手只好使出浑身解数,摸马头顺马鬃拍马屁,就巴望着马儿给点面子,能坚持撑到终点,哪怕慢如乌龟也认了。

    清平苑囿长闫昌因为马术不错,被苑马寺官吏们赶鸭子上架,当了个人赛第一棒。他身形干瘦,爬上马背后,那马尽管四脚打颤,但还是驮住了。

    他不由暗呼运气,小心拉着缰绳,也不敢太催力,慢悠悠地往前遛,倒给他一骑当先地跑了大半圈。

    经过看台时,他油然生出了点得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首座上的两位上官。

    魏巡抚他有幸见过一次,自是认得,眼下正指着他,转头对旁边的御史大人说着什么。

    莫非是在褒扬我领先于众人?闫昌窃喜。

    而新来的苏御史倒是从未见过,他定睛细看,对方唇红齿白,很是年轻俊秀,又觉得有些眼熟,只一时想不起来……

    苏御史端起茶杯啜饮。

    闫昌猛地想起来:茶……松萝茶!一个自称姓苏的公子哥,用盒松萝茶当敲门砖,诓言要在清平苑买马,结果狠狠涮了他一把,叫他辛苦藏起来的五百匹马被宁夏卫的张千户一卷而空,最后落了个马财两失,双手空空!

    ——那个杀千刀的骗子苏三郎,可不就生得这副模样?!

    骗子……御史……他这是被人给钓了鱼?完蛋了,姓苏的什么都知道,会如何惩处他,他这条小命还能不能保得住!闫昌面如土色,整个人骤然塌了架子,连带身下的瘦马也失去平衡,前蹄一折,跪了下去。

    闫昌在地面摔个灰头土脸,生怕被台上的苏御史看清自己的模样,低头用力拉扯缰绳,想让马匹站起来继续跑。

    这匹马本就瘦病,又被铁嚼子扯得嘴疼,干脆直接撂挑子,连后腿也跪下来,赖着不走了,从鼻子里呼哧呼哧喷气。

    闫昌大急,又是拽笼头,又是抽马臀,折腾了半晌,仍没能让马站起来。

    看台上,苏晏用杯盖撇着浮叶,好整以暇地俯视他。

    闫昌拉不动马,急得满头大汗,又见苏御史如此神情,后脖子都凉了。

    灵武监的监副李四后来居上,骑着匹脱毛癞痢马慢吞吞经过,忍不住开嘲:“哟,闫囿长。方才不还跑得挺快的么,怎么这会儿就泄气了?后劲不足啊你那马,看来本场个人赛的第一名归我了。”

    闫昌正心乱火急,回骂:“你那癞痢马都烂到皮了,保准遛不满一圈就要扑地,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