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真是百口莫辩,没错,她是喝了半壶,但果子酿不比男人喝的酒,根本不醉人。因为苏冯两家是亲家,她才放松些防备。有没有下蒙汗药,她这样的管家婆子,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苏夫人端起兔毫盏,这双手,像十六少女的手一样白嫩。

    她只闻不品,亦不说心中所想。同样的酒,同样的事物,那入口所用的酒杯呢?更小心些,将药汁混糖浆提炼浓稠,抹在杯沿也就是了。她出身勋贵之家,到父辈,府上没落了,其父挂个虚衔,以纳妾生子为唯一嗜好,在闺中做小姐时,什么九曲十八弯的手段她没见过。

    “我儿不喜酒水,素日只饮茶,酒乃败德之物,少喝为是。”王妈妈是蠢的,没领会苏夫人捧盏背后的寓意,一拿一放间,苏夫人已经想好如何处置王妈妈。

    王妈妈将主子的话对上自己,满面惭愧,仍想着回到苏府后细细说明,怎知道没缘回去了。

    在书房熬一夜的冯泰听闻苏夫人亲临府上,匆匆洗漱更衣,还没赶到映月阁,元福来通报,苏夫人携儿子、儿媳家去了。不止冯泰,魏氏也惊讶,苏夫人一个说法不讨,一句不是不骂。昨夜的事,她不追究吗?

    马车上,苏仲昂又有说不完的话,冯若月耷拉着脑袋不理他。忽然,车室轻轻一晃,传来凄厉的哭喊:“冯大小姐,您仔细看看我这张脸,不是我呀!真的——呜呜——”

    哭喊声瞬间消失,惊扰车驾的四司六局妇人被家仆钳住胳膊,捂住嘴巴,生生向角门拖去。冯若月掀开车帘看,只见墙边探出一双乱抓的手,一眨眼,那双手也不见了。

    出事后,冯若月胡乱指,栽赃这人受她所托,搀扶酒醉的苏仲昂回映月阁。事出必有因,因上寻祸首,黑锅总要有人背,这个与她素未谋面的妇人背了黑锅。

    掌柜的领着几十张嘴在秀州城内吃饭,他不能得罪冯老爷,更不能得罪苏家儿媳,冤一个不算冤,因此问也不问,将人打得青红紫皂,当做给主顾的交代。

    知道事情整个经过,周嬷嬷心痛难安,极气极怒经历过,没多余气力了,一下下拍打自己胸口,道:“姑娘,你瞒我瞒得好苦啊,你若有个差池,叫嬷嬷怎么活。唉,怨我老了,不中用。”

    一句话催下沈荷两行清泪,低着头:“嬷嬷没老,是我让嬷嬷失望了。”

    梅娘跟着掉眼泪,一手在周嬷嬷背后顺气:“周妈妈,沈小姐有苦衷,她念着你的安危,有许多顾忌。”

    “我何尝不知道。”周嬷嬷吸了吸鼻子,看着梅娘,“亏有你装醉在里头照应开门,还有周家母女俩,若不是她老娘敲晕那个混账,把人引进隔壁,我家姑娘安能平平安安坐在这里?这个虎狼窝中,你们是好的。我从没拿你当过外人,经这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家姑娘头顶上这片金瓦,瞧着富贵罢了,真说起来,雨来漏雨,风来漏风,屁也不是。”

    梅娘点了点头,继续为周嬷嬷顺气。

    “好姑娘,不哭了,没得哭坏身子。”周嬷嬷柔声安慰着沈荷,自己用手背抹了把泪,“这桩事计算得比针脚还密,我不信她一日两日能想出来,她不怕犁舌地狱,等不到老天一道雷劈死这个歹人。眼下,咱们人证有了,物证也有,应该告到舅老爷那里。若他不治戏子老婆,老婆子我去把夫人的牌位请回来,当面问问他这个做哥哥的,对不对得起夫人的嘱托!”

    梅娘觉得极对,停下手,望了望沈荷。

    沈荷却摇头:“元夫人知道了,元管事自然也知道,他常在舅舅跟前走动伺候,舅舅听与不听,查与不查,但凭他吧。”

    “姑娘,越是这样的事,越不能畏首尾。她里里外外,人前人后打点了多少,为算计你一个姑娘家,铁了心不放过你。躲过一劫,下一劫呢?下下劫呢?”周嬷嬷急到坐不住。

    “查下去,舅母起疑,不免牵累周姨娘,她还怀着身孕。”沈荷望着腰间娘亲遗下的禁步,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