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哈哈大笑,从薄毯中抽出双臂,白玉般的手朝前一送,一把围住了李存嗣的脖颈,乐呵呵地学舌:“傻子!”

    李存嗣无奈,将他的手臂拉下来,道:“笨东西。”他左右看看,见圆桌上还摆着一盘茶果,便将小盘子拿过来,放在少年手上,“吃吧。”

    少年接过盘子,好奇地用食指去戳软绵绵的点心,又拿小巧的鼻子嗅了嗅,便一口咬了上去,吃的很是开心。

    李存嗣随意揉揉他的头顶,转身出了房门,将门紧紧关住后才往偏厅去。

    胡大夫端坐在偏厅里,正品着王府里的春茶,一晃眼见慎亲王到了,忙放下茶杯,上前行礼。李存嗣微微摆手,撩袍坐在桌旁,道:“胡大夫,把脉吧。”

    “是”。胡大夫从药盒子里拿出小软枕,卷起袖子为他把脉。

    李存嗣的目光钉在墙上,等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今早皇上说,要我跟王遂安一起去督办官盐。”

    胡佑全把脉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想来是娘娘说动了皇上,但在下觉得...此事总有不妥。”

    李存嗣闻言,语气不紧不慢,道:“哦?有何不妥?”

    “此前督办都是由礼亲王与皇上信任的官员去的,娘娘贸然将此事塞到您手上,只怕会招致不满,毕竟官盐之事非同儿戏,其中油水又多,若这关口上有人暗算或时运不济出了什么岔子,恐怕就...”

    他未说透,但李存嗣却懂了,微笑道:“你怎么知道会招致不满?按照旧例,无论受宠与否,工、农、士、商,亲王们都要轮流参与督办,一来为显皇家威严,二来方便皇上立储,这差事不落到我头上,也会落到其他人头上,我那位六哥连续督办了三年的官盐,早就有人对此不满了,况且皇上也不喜亲王跟地方勾结过深,左右都是要换人的,换我这个不怎么得宠的闲散王爷,岂不是危害更小?这里面的门道,皇上早就思虑透了,你们当真以为靠着母妃娘娘在皇上跟前撒撒娇、诉诉苦就能得偿所愿?”

    胡佑全示意他换手,继续说道:“王爷此言有理。老相国的意思是,王爷初次督办,不必过分尽心,走个过场就好,不露怯、不显拙便行了。”

    李存嗣垂下眼来,慢慢整理着自己的袖子,“嗯。请外公放心。”

    胡佑全把了脉,写了方子,由福安亲自送到门外,临走前他交代道:“王爷头疾由来已久,又有失眠之症,平日里可让人多为王爷按摩印堂、神庭二穴,也可以熬煮点酸枣仁百合茯苓汤给王爷喝。”福安双手奉上诊金,客气道:“小人记下了,有劳胡大夫。”

    胡佑全接过诊金,坐上马车走了。福安目送他远去,才转身进去,见李存嗣仍在偏厅,问道:“王爷,早点热好了,奴才给您送到书房?”

    李存嗣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算了,我自己去取,你下去忙你的吧。”他心里记挂着少年,很快便取了保暖食盒折回了书房。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光溜溜的人抱住了,李存嗣软玉满怀,脸色却不太好看,呵斥道:“怎么又光着身子,成何体统。”但随即一想,怀里人不过是个初成人形的妖物,思维习惯与幼儿无异,自己不必跟他计较,慢慢教导就是。

    他关好门,放下食盒,微微弯腰将少年环抱起来,从地上拾了毯子裹住他,带着他一同坐在书桌前,道:“今天便先教你些简单的。”

    少年不明白他的意思,坐在他身前发愣。李存嗣拿过毛笔,在白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少年见笔杆不住摆动,好奇心顿起,又挣扎着要从毯子里伸出手来,李存嗣忙紧紧搂住他,略带严厉地说:“别动。”

    他写好了名字,用手指点点字,又指着自己,道:“我,叫李存嗣。”

    少年仰头看他,“李存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