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不置可否地说:“你是否要被责罚,等查清楚再说。如果查明你和苏忠有勾结,神仙也保不住你;如果这事你确实不知情,冤有头债有主,你义子的事,我不会算在你头上。”

    苏大牙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属下对大人的忠心可昭日月,请大人明察。”心里却叫苦不迭,自己只是好心带着苏忠来捞战功,谁知道这个义子会猪油蒙了心干出这样的傻事,现在自己真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陈雨没有再和他啰嗦,摆了摆手,让他起身先退下去。

    “再问一个关键的问题。”陈雨对王为民说,“苏忠跟着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为什么要走这样的不归路,杀了我对他有什么好处?”

    王为民犹豫了一下,迟疑道:“涉及大人的私事,是不是屏退众人后单独向大人禀报?”

    陈雨摇头:“我是千户兼水师游击,所有人的头领,我的私事也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你尽管说,事无不可对人言。”

    “这个……其实和苏姨娘有关……”王为民把苏忠于苏颖之间的感情纠葛以及夜闯洞房抢亲未遂的事情,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陈雨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女人。”

    苏大牙站在一旁,恨得牙痒痒。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居然妄想和大人抢女人,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他有怨气也就罢了,现在干出的事情可能把自己和苏颖牵扯进去,破坏自己父女二人的命运,那就真是不可饶恕了。

    陈雨又问:“那么你呢,为什么事到临头却反悔了?”

    王为民老老实实说:“其实看着大哥和诸位老兄弟风风光光,小人一直很后悔,可是又拉不下面子回来,跟着苏忠来到海上,也是存了逃避的心思,图个眼不见为净。可是他不仅要谋害大人,毁了威海卫的未来,还要投奔鞑子做汉奸,于公于私,小人都不能坐视不理,更不能助纣为虐,所以向张百户示警,破坏他的阴谋。”

    陈雨想了想,不管这番话有几分真心,但挽救这艘船和自己的命运是事实,无法否认。于是说:“当年你临阵脱逃,后来跟着苏忠出走,与众位老兄弟背道而驰,按理说威海卫已经容不下你了。但是能够悬崖勒马,破坏苏忠的阴谋,立下功劳,而且在大是大非上态度鲜明,说明你还有救,没有烂到根。现在功过相抵,以前的事也就不追究了,先委屈一下,禁闭一段时间,等苏忠的事情告一段落,确认你所说的没有虚假,再送你回威海卫,从一个小兵开始做起。”

    王为民恭恭敬敬地回答:“多谢大人不计前嫌,小人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陈雨站了起来,下令道:“传我命令,派人在河面上搜寻苏忠的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外,立刻去接管他那几条船,船上的人不管是否知情,一律先关起来再说。”

    众人正要领命分头行事,一个兵士跑了进来,大声禀报:“船队尽头的几条船忽然起帆调头,无论怎么喊话都不听,似乎是要顺流出海。”

    “靠,这厮肯定已经逃回了船上,想要带着船去投奔鞑子!”陈雨怒不可遏地说,“所有船给我追上去,将他们逼停,如果不行,就地击沉!我宁肯毁掉这些船,也不能让它们落在鞑子手里。”

    深夜的河面顿时喧哗起来,战船纷纷调头,升起满帆,朝逃跑的几条船追了上去,各艘船甲板上的水手和炮手从舱室里钻出,来到自己的岗位,火把将辽河河面照得如同白昼。

    前后共计三十多艘船开始了一场追逐与逃亡。苏忠带领的四艘船没命地跑,后面浩浩荡荡一大群船散布成扇状在后面拼命地追。双方都是同样型号和吨位的沙船,甚至连水手也是同一个海盗团伙出身,操船能力不相上下,追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甩不掉追兵,后面也拉不近距离,只因苏忠这些船先动身,彼此一直维持着一里左右的距离。

    这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白鱼肚,前方也到达了出海口,最前方的逃船,已经进入了海面。

    苏大牙急于撇清嫌疑,比所有人都急,眼看很难追上逼停前面的船,这时他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件事,于是亲自来到船首指挥追击,并且下令:“给船首的炮装链弹,瞄着前面的桅杆打!”

    当初德西劳按照陈雨的要求,给这些战船配备的主要是重量较轻的卡隆炮,部布置在甲板上,船舷两侧均匀分布。不过他也根据西方海军的惯例,在每艘船的船头部署了一门12磅长管炮,用来充任追击炮——这种炮陆用过于笨重,被陈雨否定了,而作为舰炮放在船侧面也不好用,不如卡隆炮轻巧,装填不够方便不说,数量多了还影响船体的平衡,齐射更是容易造成侧倾。德西劳不忍心这种炮被废弃,于是单独设置一门在船头,算是满足自己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