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木木然听着,木木然问他,“阿爹要怎样才肯谅解当年事?”

    “中台阁若有本事叫你兄长袭了我的官职爵位,往事我可以不同他计较。”唐凤年道,“别做梦了,没有如果。你的两位兄长都是我亲手埋入土里,两回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们唐氏一门同此人,不死不休。”

    唐恬忍不住道,“阿爹,我毕竟也是你的骨血。”

    “对啊,”唐凤年死死盯着她,莫名其妙道,“你既是阿爹女儿,难道不该替两位兄长报此深仇?”

    “阿爹,我,我同他……我们——”

    “快别做梦了,”唐凤年断然道,“只要我活着一日,绝不允许女儿同此人有任何牵扯!”

    唐恬不吱声,未知沉默了多久,低声道,“阿爹,若我是男儿身,你还要同中台阁不死不休吗?”

    唐凤年莫名其妙地望着她,“你疯了吗?说什么胡话?”

    唐恬坐在地上,仰着脸,“若我是个男子,阿爹可愿同中台阁一释前嫌?”

    白烛昏淡的光影之中,唐凤年枯瘦的脸如石雕冷酷,“可惜你不是。”

    唐恬点头,“我知道了。”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走回床边,拿起枕上的大阿福,往外走。

    “唐恬!”

    唐恬止步。

    “你还要去他那里?”

    唐恬回头,“我还能去哪里?”

    “你放什么屁!”唐凤年勃然大怒,“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

    唐恬道,“自打阿娘去世,我便没有家了。”她极轻声地问一句,“阿爹的心里,又何尝有过我这个女儿?”

    唐凤年警告地叫一声,“唐恬!”

    唐恬立在门口,被夜风一吹,渐渐缓过来一些,“我们唐家满门飘零,阿爹为了保大哥平安,从不对任何人言语大哥之存在,却从不吝啬告诉旁人我这么个女儿。我们流落海上,大哥在北地逍遥,沉迷赛马,每日同一群浪荡子厮混。我入中京,自己以为是为阿爹洗冤义不容辞,今日方知,不过我自作多情,原来都是为大哥的前途荣耀铺路,大哥一死,我便连这点用处也没了——”

    “唐恬!”唐凤年沉着脸,低声斥骂,“你一个做妹子的,怎敢批评兄长?在外间无人管教,越发不成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