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恬瑟瑟抖一下,“把罪鞭给他是我的错,哥哥若怪我,我无话可说——”

    “你在说什么?什么罪鞭?”裴秀皱一下眉,“没有罪鞭唐凤年便会放过我吗?唐恬,如今粉饰太平已无意义,你应知道,唐凤年恨我入骨——”他手掌往外挣动,唐恬连忙扣住。

    裴秀病中乏力,挣脱不得,刻骨道,“他恨我入骨,我亦如是。”

    唐恬愣住。

    裴秀借机挣开她的抓握,整个人缩回被中,“我累了,到此为止吧。”

    “哥哥累了便睡一会儿,”唐恬小声道,“我在这里陪着哥哥,不好吗?”

    “不好。”裴秀道,“你走吧。”

    唐恬不吭声,跪坐榻边相陪。

    “唐恬,我们就——到此为止。”裴秀语声低弱,厌倦至极,“你大好年华,不要同我搅在一处。我如今戴罪之身,肢体不全,无一处可堪匹配,你放过我。”

    唐恬半个身子伏在榻上,凑到他面前,“哥哥为何突然如此?”

    “不是突然。”裴秀头颅偏转,向着床里,“事到如今,我再不必瞒你。以前都是哄你,自我知晓唐凤年未曾死在北地,每一日都想着怎样瞒着你弄死他。”

    唐恬怔住。

    “你在鸾台翻了这么久,该知道的应已知道,不知道的我今日都可告诉你。”裴秀说了一大段话,后继无力,他勉力喘一口气,“我幼年父母双亡,家中一贫如洗,姐姐一个人做针线将我养大。我十年苦读,唯求一日报姐姐养育之恩。谁料一入中京,被唐凤年以势相逼,姐姐为了救我,含恨自尽,她甚至未能见我最后一面。”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唐恬身上,“如此血海深仇,换你,会原谅吗?”

    裴秀此人,自尊到极处已变作极致的高傲,他痛恨任何人的任何同情和怜悯。今日竟然当着唐恬,亲口说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一字一血泪地诉说自己当年蒙受之奇冤。

    唐恬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她正在失去眼前这个人。裴秀真的不想要她了。他不想要她,才会如此不管不顾,将自己的尊严尽数踩在脚下,逼迫她离开,不给自己留一点退路。

    裴秀等不到她的回答,自顾自道,“我连姐姐埋在哪里都不知道——唐凤年不肯告诉我。”他停一停,“唐恬,你真的很好,可谁叫你生在唐家?我们——来生再见吧。”

    唐恬抬头,目光平静,凝望于他,“可我来生不想再见哥哥。”

    裴秀瞳孔一缩,眼皮垂下,“不见也罢,不见也很好。”他低着头,“你走吧。”

    唐恬道,“哥哥口中的姐姐,便是哥哥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子,对吗?”

    裴秀忽然咳呛,直咳得面红头涨,额际青筋暴起。唐恬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裴秀许久之后才平静下来,“你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