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船尾挂着盏写了“纪”羊皮灯笼的船舫,形单影只,如在云雾之中悠悠而行,被鱼贯雁行声势浩大的谢家船队越过。

    忽明忽暗的羊皮灯笼下,立着一位玉冠白衣,身形清镌,通身的矜贵的端雅男子。

    他似处于云雾之巅,白衣袖袍翻飞,遗世独立,冷清如古画中的仙人般,神色寂然。

    一连七日,谢云初都窝在厢房内未曾出来。

    入夜,谢老太爷沐浴后坐在床榻上,问魏管事:“马上要入汴京了,六郎和五郎他们还是没有说话?”

    魏管事替谢老太爷按摩着腿部,笑着道:“老太爷知道的,六郎是个喜静的性子,自打上了船,就没有出过房门,几位小郎君碰不见,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说话。”

    谢老太爷叹了一口气,眼底似有愁云:“以六郎的聪慧,不会瞧不出老夫是希望他们能多亲近!我瞧着……这次若非是为了替他长姐出头,六郎还不会显山露水。”

    “这是好事啊,说明六郎沉得住气!这世上……有才华的人多,喜欢卖弄的人亦多,可真正能沉得住气的少,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才终得复国,咱们六郎十三岁就有这样的性子,实属难得!”魏管事既然知道了谢老太爷的心思,自然是捡好听的说,“当下老太爷应当操心的,是六郎的身子!”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又道:“既然此次的事,是六郎谋划的,这入了汴京之后的事就也交给六郎来办,你看着点儿他,也好趁这个机会瞧瞧……六郎到底是只有谋士之才,还是个有谋必践之人。”

    “好,老奴明日就去同六郎说。”

    第二日一早,魏管事便去寻了谢云初,将老太爷的意思告知了谢云初。

    “老太爷的意思是六郎这两天不必晨昏定省,此事是六郎盘算的,便一事不烦二主,由六郎来管,老奴即日起也听从六郎调遣。”

    正喝药的谢云初将最后一口苦药喝光,未看低眉顺眼立在竹帘外的魏管事,接过元宝递来的蜜水漱口。

    她知道,谢老太爷这是在给他出考题。

    谢老太爷可能已隐约猜到,她此番替谢家大伯谋划并非为了谢氏,而是为了长姐。

    不过,此事关乎长姐,她一定会拼尽全力。

    即便是谢老太爷不将此事交给她,她今日也会劝说谢老太爷提前做准备和布置,她在暗中推波助澜。

    如今交给她更好。

    谢云初帕子擦了擦嘴,才缓声道:“那就有劳魏管事,三日内……找十来个雅言纯正读过书的忠仆,也辛苦祖父这几日卧榻为好。”

    魏管事也不多问,长揖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