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谚心下颇为不快,陆枕溪看着沈迟意,轻轻道了句:“我在荆州的时候,就听说过沈表妹弹的一手好琵琶,堪称人间仙乐,说来沈表妹的琵琶还是我引着入门的。”

    卫谚鄙夷地在心中呵了声,这陆枕溪见谁都一副死样活气,这下见着美貌小姑娘就这般连吹带捧,真个肤浅。

    沈迟意琵琶弹的是不差,不过也就尔尔,什么‘人间仙乐’,亏陆枕溪说得出来。

    瑞阳王笑:“那就让沈侧妃照着那本《弦鼗乐谱》为祁阳王弹奏一曲,祁阳王可以看看,沈侧妃这些年究竟练的如何。”他对着沈迟意的刚烈性子还有些打怵,不敢像上回一般强逼,笑问她:“迟意可方便?”

    陆枕溪淡声补了句:“我想起来了便随口一提,表...侧妃不必挂心,弹与不弹,全在你自己。”

    卫谚暗嗤了声,沈迟意上回便已拒了一次当众表演,想着这丫头的烈性,肯定要给陆枕溪甩脸子。

    他挑了挑眉,等着陆枕溪闹个没脸。

    听听这说话水平,这才叫人话!沈迟意心情不免又复杂起来,她从小到大都不缺追求者,独独会看上学长,完全是因为对方于成熟理智宏达中又带了点淡淡冷清的性子,陆枕溪就连处事说话上都和他有些相似,实在由不得她不多想。

    她静默片刻,吩咐下人:“帮我取一把琵琶过来。”

    上回沁阳县主逼着她弹的《相映红》是青楼楚馆的媚俗之乐,陆枕溪赠的《弦鼗乐谱》,上面多是汉代乐府的雅致古乐,两者自不能相较,沈迟意又不是见人就怼的疯婆子,此时也没必要拒绝。

    卫谚:“...”

    下人很快递上一把曲颈琵琶,沈迟意选了一首较为简单的婉转乐曲,调节了一下琴头,转轴拨弦,一段珠玉落盘的声音很快传遍了整个正厅,她现在心情正复杂,弹的每一个音节都情绪饱满充沛,把曲中故事演绎的极好,在场宾客都露出惊艳之色。

    卫谚本来还不以为然,听着听着神色忽然一顿,目光渐渐凝住了。

    他之前听过沈迟意单独为他弹琵琶,他平日瞧着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混世魔王样,其实在音乐上自有造诣,凭良心说,沈迟意的技巧尽够了,但弹奏时并无情绪融合,所以远称不上厉害。

    他还记得他问沈迟意为什么弹成这样,沈迟意答了句‘对无意之人,弹出的自然是无情之曲。’,让他又生了一场莫名闷气。

    但现下不同,她今日弹的这曲万般缠绵悱恻,每一个音调都仿佛含着千言万语,悠扬婉转,萦绕不散。

    对无意之人弹的无情之曲,那么对有情之人,弹出的便是多情之曲?

    想到沈迟意为了糊弄事给他弹琵琶时的粗制滥造,和如今为陆枕溪演奏时的精雕细琢,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尤为明显。

    卫谚面色微见冷淡,旁人要是知道他为了一首琵琶曲心里翻江倒海的,怕是要笑掉大牙,但他就是难以克制地恼怒起来。

    沈迟意一曲弹完,陆枕溪难得笑了下,眉目间还是那么清冷:“沈侧妃果然青出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