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智默再次跟伦尼相见的时候,是这天的下午。

    早晨在法院门口目睹了哈里森医生的遭遇后,他就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似的,独自在被反锁车里直到中午,才被一位陌生老探员放了出来。

    “哈里森医生呢?”乔智默问。

    “他已经被收押了,有人举报他违规行医,之后我们将会对他展开更深入的调查。”老探员冷冷地说,并将车门重重地在乔智默身后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哦对了。”老探员整理了一下领带说:“哈里森名下的财产很快将会被冻结,你们现在住的地方也是在他名下的,虽然他之前签署过协议,有意在庭审后将那座农场转赠给你们,但毕竟是尚未公正过的协议,如今也就算作废了。你们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从那里搬走,这已经是极为宽厚的期限了,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语毕,他双手插胸歪着头盯着乔智默,似乎是在等他做出惊诧、崩溃,或者恳求的表情。

    可乔智默却让老探员失望了。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这个结果在哈里森医生被抓的时候乔智默就预见到了。而且即便对方不主动收回,他也不会再继续占着调查局的便宜了。

    他突然理解了在《了不起的盖茨比》那本书中,为什么从纽约市离开的尼克会对那里西装革履的一切都感到憎恶和恶心了。

    乔智默现在只想带着伦尼和朋友们相聚,然后大家一起离开这里,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去,在一片山青水绿的地方,过最朴实,最简单的生活。

    这是个美好的愿望,可是他知道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又怎么会有可以让他们这些穷困潦倒的平民偏安一隅的美事?如果他们本身不能变得强大,就会任人宰割,辛苦努力创造的室外桃园生活,不过是一纸政令就能轻易打破的小事。

    毕竟,当初那些被迫迁去无人之地的印第安幸存者,有哪个不是向往着与世无争的安慰生活呢?

    乔智默仰起头,迎着冰凉的日光,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想伦尼了,于是转过身,便落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走吧,咱们回家了。”伦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那个趾高气昂的老探员也走了,或许他以分钟计费的宝贵时间,根本就不应该浪费在乔智默这种如老鼠般的底层流民身上吧。

    “伦尼,对不起……”乔智默转过身,眼眶发酸,“咱们现在住得房子……”

    “我知道,我们得在一个星期之内搬走,对不对?”伦尼捧着他的脸温柔地说,“这不怪你,你不需要跟我和大家道歉。其实这次在我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商量过了,无论庭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能满足于寄人篱下的生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