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智默带着伦尼赶到农场时已经接近中午,负责安排的管事嫌弃他们到的晚,一路骂骂咧咧地把他们带到工寮。

    工寮不大,用劣质木板钉成的床相互挤在一起,一眼扫过去,粗算有十几张。屋里的光线极暗,空气中充斥着霉菌孢子的土腥味,四周木头墙壁隐在阴影里,依稀可见连成片的黑霉斑,想必这里的生状况在进入冬天雨季后,会比现在更差。

    乔智默不禁皱起眉头,左手下意识地在鼻子前边遮了一下。

    他这个动作被管事看到了,立刻瞪起三角眼儿,讽刺道:“怎么?嫌这儿条件不好?像你们这种像田间老鼠一样又馋又懒的家伙,有口饭吃就应该感谢上.帝的仁慈了。”

    管事做了个祈祷的姿势,脸上表情有一秒钟是虔诚的,之后又换回了本来面目:“你以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要拖到中午才来?不就是想想偷懒,白拿半天的工钱,还能混顿午饭吃么?呸!我告诉你们,今天午饭没你们的!一群令人作呕的臭老鼠。”

    乔智默盯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矮半头,说话时候唾沫星子乱喷的中年管事,不禁面露厌恶。

    他们确实来晚了,但不是像书里的乔治那样故意磨半天工,而是因为一早起来伦尼头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清洗换药包扎占了不少时间,后来紧赶慢赶还是迟了。

    乔智默不是一个喜欢找借口的人。迟到就是迟到,没什么好解释的,即便没就此没有午饭吃,他们也没什么立场愤怒,只是这人的嘴巴真是脏,要不是碍于系统任务,乔智默早就要揍他了。

    不过由此倒是能看出来,在大萧条时期真实的美国乡下生活状况,远没有斯坦贝克书里写得那么温和。底层流民非但失去了自己的田产,而且连做人的尊严也可以被别人肆意践踏,如此的话剩下这两天半,估计也不会太好过。

    正当乔智默抿着嘴唇儿思考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耳边一阵疾风掠过,紧接着就看到伦尼的拳头向管事挥了过去。

    “你在说谁是臭老鼠?你这个混蛋!”伦尼大吼道。

    那一拳落在了管事的眼眶上,那人不受力,踉跄着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临近的床铺上,激起一片灰。

    伦尼打完人,用高大的身体挡在乔智默面前,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把人牢牢地庇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乔智默看不到伦尼的正脸,只能看到他原本线条柔和的下颌线如今棱角分明,脸颊上咬肌一棱棱地暴起,随着他咬牙切齿的动作微微跳动。

    “哎呦!你,你,你,你……”管事的躺在床.上捂着眼睛怪叫,伦尼那一拳不轻,在书里可是能够徒手捏碎一个成年男人手掌的存在,如今打在这人眼睛上,估计不会是小伤。

    “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狗爹养的杂.种!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农民,这么野蛮,八成是犯了事逃跑的罪犯。我会让科里先生好好查查你们的底细,死老鼠,等扒出了你们的真实身份,我要亲手把这个打人混蛋拉到玉米地里烧死!”管事的用另一只手哆嗦着指着伦尼,放着狠话。

    可乔智默知道这些狠话是可以成真的。

    乔治和伦尼确实是犯了事,从野草镇逃出来的,他们的工作证明也是假的,如果真要仔细查,估计不出半天他们的老底儿就会全被揭出来。

    最可怕的是,这时的美.国,私.刑是不受法律制约的。虽然过去几十年,不少议员们尝试过不止一次提出修改相关法律,但迫于南方各州势力影响,一直未得到参议院通过。乔智默要是没记错的话,直到2018年,美.国才正式在司法系统中将私.刑归入仇恨犯罪。

    因此此时这个管事口中说的要把伦尼拉去玉米地烧死,很可能会被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