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肯定还是要用的。顾潋滟对内力这东西一无所知,对于内伤更是一筹莫展。即便是死马当活马医,这药也得往下吃。顾潋滟咽下那颗黑色药丸,依着微生穆所说的在床上坐定运功调息。

    打坐运功这种东西,顾潋滟本来也是不会的。但仿佛是这具身体形成了某种肌肉记忆,盘腿坐下便进入了静心冥想,思绪顿时沉浸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顾潋滟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凌晨,她还是觉察不出体内有什么大变化,只感觉身子好像比之前温暖了一些。顾白翎又是守了一夜,现在已经有些挺不住了,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顾潋滟很是自责,连忙起身想把顾白翎扶到床上,可接触到顾白翎肌肤的那一刻手指却像是遭针扎般缩了回去。

    极度的冰冷,如同寒冬腊月拾起雪中铁剑,刺骨冰寒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顾潋滟又握上顾白翎的手腕,依旧是感觉不到一丝温度。顾潋滟顿时慌了神,却看见顾白翎悠悠醒来,被顾潋滟握着的手不由自主地挣了一下,“好烫……”

    烫?顾潋滟连忙松开手。清醒过来的顾白翎看着顾潋滟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疑惑刚才的热源来自哪里。顾潋滟唤了她一声,又轻轻覆手过去。

    “你的手好烫啊。”睡眼迷蒙的顾白翎不需思考就给出了反馈。顾潋滟把顾白翎扶到床上,顾白翎一挨到床便又接着睡了过去。看着一切正常的顾白翎,顾潋滟尝试着试了试自己掌心的温度,却觉察不出什么异常。

    所以,这就是那颗药的功效吗?顾潋滟尝试着调动“内力”,结果却一无所获。天还未明,顾白翎应该可以再睡一会。顾潋滟提起那把黎胥流还回来的剑,在房间里轻轻试了试,如老马识途一般趁手,可她自己身上背着的那把剑就没有这种感觉了。所谓的内力还是不知道要怎么用,经过微生穆的提醒,她也不敢再拿这个问题去问黎胥流。

    可今晚便是望月楼盛会,盛会中的宝物可是飞鹤山庄的玄星珠,而如阙泉所说,那一颗很可能是假的。若是被当场识破,她的身份再被点出,那必然不能安然走出望月楼。

    况且山海令的指引也不能是让她去看戏。暗流涌动之中,这局棋她还不配入座,她现在只是一颗棋子,还是一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棋的棋子。

    但执棋人总归要伸手落子,第一只伸出来的手就是这一直推着她走的黎胥流。依旧是清霜客栈的早膳,只不过这次桌上没有了阙泉。还是鬼魅般静寂的往来人群,但这一次他们均是动身启程,从她们身边走过,朝着正门的方向走去。

    目的地,望月楼。

    黎胥流起码是一个好的向导,黑石林的路若无人引领还真是很难寻。即便这样,去望月楼也用了将近一天时间,酉时才堪堪抵达。望月楼建在高山之上,背靠沉月崖,因其地势处在苍阳州最高处,又是较偏西之位,故有望月之名。

    望月楼并不只有一座楼,而是连绵不绝依山而建的楼阁间由画廊相连,第一座楼还在半山腰,而最后一座却是在山顶了。正门在山脚处,在此处望去,灯火如龙盘绕山直至与月轮交辉,也算得上苍阳州少有的宏伟气象。

    微生穆不与她们同行,自己拿着请柬进去了。守门人也识趣,像是微生穆这样的便不高呼名号,由着微生穆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上了山顶。裴宽在她们前面上的山,那时顾潋滟便听得守门人大喊“苍阳黑虎刀裴宽拜山”,伴着半山腰一声钟鸣,身后又随从数十人,看着颇有几分气势。

    顾潋滟也看过请柬的模样,里面并未有所持者的名姓身份,所有人的请柬应该都是一样的,不知为何那守山人能准确认出所有人的身份。现在是她与顾白翎站在门前,黎胥流称自己另有来处,不好与二人同行,便故意落在后面让二人先行了。

    守山人披着一身黑袍,身上绣的月轮居然是染

    成绛红色,如血月当空状。那守山人低着头接过请柬,一双眼睛盯在顾潋滟脸上,刺得顾潋滟浑身发冷几乎要抬手拔剑。那目光太过慎人,比顾潋滟在沙场上亲手斩落的那些死不瞑目的头颅还要慎人,就如同是和一具行走的尸骨对视。那守山人盯着顾潋滟看了一会,忽仰头如狼啸状望着天空,高呼:“苍阳飞鹤山庄顾潋滟,拜山!”

    半山腰的钟声响了三响。

    飞鹤山庄顾潋滟,三字被他说出口的那一霎那,顾潋滟便有种透体生寒之感,她不由自主地向山上望去,灯火阑珊处远在天边,哪看得到半个人影。但顾潋滟却觉得此刻望月楼上又一万双眼睛在朝下看,在紧紧盯着她,似乎要将她刺穿。钟声过后是死一般的静寂,从山上走下的黑袍人包围着她与顾白翎,带携着她们朝着望月楼一步步走去。

    这里是望月楼的最高一层楼,再往前便是万丈悬崖。顾潋滟不知道她是以何种资格坐在这里,此楼共二层,与会者均坐在第二层,十二个房间皆是黑帘遮蔽。顾潋滟把帘子掀起一角,却见那十一个房间都是挡的严严实实,连其中有没有人都看不见,更别提窥伺房中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