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来的人动作很快,顾铭还没完全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便被带离了顾府。

    毫不起眼的青蓬小马车在蒙蒙夜色中穿过城门,顾铭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生出几分怨念,母亲还做了好吃的等他呢。不过想着顾老爹可能承受的狂风暴雨,顿时又美滋滋起来,从一边的小柜子里取了烧鸡糕点吃。

    另一边的顾府正如他所想,偌大的正房丫鬟婆子都被叫了下去,空气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重。顾家一家之主满脸讨好地弯着腰,举着扇子给端坐的贵妇人一边扇风一边讪笑道:“就是京城那边有点事让铭儿处理去了,为夫确实是抽不开身,你也知道最近他在苏州做了农商扶持计划,许多人都不太满意,我得多找些人给他……”

    不等顾琅把后面的话说完,何黎抬头看着他,表情很平静,“是那边找来了吧?”

    说着她扯了扯嘴角,眼底满是嘲讽,“从年初我便知道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那个废物保不住自己的孩子,如今还来跟我抢!”

    那张被岁月眷顾的脸,即便三十多岁也不减光彩,比起年轻时候更添了几分从容和风华,此时流露出几分恨意和难过,看的顾琅心头发紧,脸上的笑也绷不住。只把人揽到怀里,低声道:“阿黎,我不会让他再伤害你还有铭儿,我们一家人总会再团聚的。”

    ……

    被记挂的人一路风雨兼程终于到了京城,皇子的待遇貌似也不怎么样,全程跟赶着去投胎也没差了,明明七八日的路程硬是只用了五天,全程马车和骑马交替着来,就是顾铭的体格也差点把一身骨头颠散了。心底不禁开始怀疑,这个老皇帝也许就是想断子绝孙才这么搞他。

    离开苏州是夜里,赶到京城也是夜里。

    一路上缄默不言的‘车夫’,入京后顾铭才确认两人不是哑巴,一个下车板着脸同城门守备官说了好些话,另一个只冷冰冰交代:“夜深了,莫耽误时间。”

    进城后小马车直奔皇宫而去,连换身衣服的时间都不给。

    在皇宫附近,马车被扔到一边,一行三人不知道从哪个门进了宫。层层高墙围着巍峨的宫殿,一路上能见着四处影影绰绰的灯光,却听不到半点人声。顾铭拎着桐木箱跟在后面,心底如同蒙上一层阴翳,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穿过了多少回廊角门和小巷,从远处传来打更声。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沉沉的,如同敲在人心上。

    原来都三更了,来到这个时空后他几乎都没怎么熬夜到这么晚。

    顾铭生出几分淡淡的惆怅,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星月无光,空气闷热,内衫已经汗湿贴在了身上。

    就这指不定下一秒就要下雨,顾铭撇了撇嘴,一路风尘仆仆不收拾下就领过去,说不定还会变成个落汤鸡,这便宜亲爹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这么不讲究。

    雨果然说下就下,豆大的雨珠毫无预兆砸到脸上,顷刻变成瓢泼大雨,给顾铭淋了个透心凉。

    又穿过不知多少宫门和回廊,眼见着灯火通明的宏伟宫殿就在前方,牌匾上三个烫金大字‘天禄殿’银钩铁画,笔锋都带着锐气。顾铭拨了拨头发,又正了正身姿,才佯作镇定的模样踏上台阶。

    慌归慌,但他还是得给顾老爹长两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