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焦挺大喝一声,拽开步子便朝丘岳逼了过来,哪知,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叫他一辈子都耿耿于怀。

    原来,丘岳放完豪言,自觉达到了目的,就在焦挺一脚还未踢出时,毫无预兆的朝王伦拜倒,口称:“小将丘岳,愿降梁山!现有万分紧急的机密事宜,要向王首领禀报!”

    这一句声音洪亮的言语,差点没把楼车之下几个死命挺他的老将给活活气死,他们拼了性命挺他一场,哪知到头来却被这厮耍了,真可谓是玩了一辈子鹰,最后让小家雀儿叨瞎了眼睛,这种从情商到智商上的双重打击,顿叫众人把肺都快气壮理直,这时身心俱疲的老将王焕已经承受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张开和王文德见状,气得仰天痛骂,一个骂他“狗改不了吃屎!”,一个斥他“烂泥扶不上墙”,无意间却显得那么默契。

    梅展和项元镇一左一右,就在王焕身旁,此时也顾不上痛斥丘岳,连忙蹲下查探他的声息,除了这五位,就剩下一个欲哭无泪的杨温愣在当场,心中涌出的无尽悔恨,将他深深淹没。

    如果给他一个从头来过的机会,他会发誓,宁愿烂了舌头也一定不参合这伙不靠谱之人的鸟事,明明已得赦免的他,就因为画蛇添足,此番怕是真要回不去了。

    且不说楼车之下。被丘岳闪得叫苦不迭的六位节度使,只说丘岳这个突如其来的主动,叫王伦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林冲和王进都曾说过。此人武艺不俗,人也聪明,但太过油滑,以至于压根就没有立场。关键时刻,不大靠得住。

    王伦回头看了许贯忠一眼,两人目光交流一番。便听许贯忠不急不缓道:“你这般辛苦攀上楼车,就是要前来请降?这个弯子怕是绕得有点大罢?如此,你到底有甚么机密,便请说罢!”

    丘岳不知许贯忠的身份,但看他斯斯文文。不像刚才那个壮汉一般的保镖,这样一来,大战之时能站在王伦身旁出谋划策、参与指挥的人,身份便呼之欲出了。此时丘岳也不道破,只是对许贯忠颇为恭敬,行了一礼后,对王伦禀告道:

    “昨夜,济州知州张叔夜鼓动地方上的民壮。勾结贵寨的叛徒史文恭和苏定,以里应外合之计,夜袭了贵寨蓼儿洼。大火烧了半夜都不止,情况万分紧急!”

    王伦见他说完这句,便没了言语,道:“就这事?”

    王伦的轻描淡写,在丘岳看来好似不信任自己所言一般,连忙道:“不是小将信口胡诌。今日高俅还派了禁军枪棒教头王文斌,率领一万步军前去增援。恁若是不信,可派一艘小船。回去查探一番,便知小将所言是真是假!”

    发现王伦还是不置可否,丘岳急了,恨不得找个证人来证明自己的话,可是刚才把下面几个老家伙得罪惨了,如何指望他们?正急得东张西望时,不由跟焦挺对视到一块去了,对这位王伦的嫡系保镖,丘岳是不敢怠慢的,连忙面上堆笑,哪知焦挺架没打成,本来就有气,见他望来,怒道:

    “你言语是真如何?是假如何?我也不妨告诉你,带队的是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张仲熊,身边跟着的是原本沂州召家村召忻、高粱这对贼男女!你不要这般看我,想这山东地面上,我们梁山泊若是还要靠你们官军来告诉我们点甚么,那我们早就不存在了!”

    丘岳听到焦挺把详尽的情况都列举了出来,头上的冷汗不住往外流,也难怪他们此役能大获全胜了,刨去圣恩光环的高俅,跟这样的人斗,怎么赢得了?只可惜了自己的觐见大礼,在对方看来竟然落了个一钱不值的下场。

    见卖弄完本领,又卖弄机密的丘岳陷入窘境当中,王伦终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高俅这厮害过的人不少,却对你不错,他现在生死未卜,你就背主投靠,有些不太地道罢?你说,我这义气为重的梁山泊里,如何安排你的位置?”

    “首领容禀,不是小将忘恩负义,背叛高俅,实在是我如今落在梁山泊手上,即便首领开恩,不杀小将,又或放小将回去,小将也没活路。想当初于直、温文宝两位统制在高唐州被贵寨俘获,即便大家都知道,他们根本没有落草,后来又冒死逃出,艰辛万苦来到高俅面前,结果呢?除了本人身首异处,就连其家人也被罚没为官奴!有此前车之鉴,小将实不愿重蹈这两位的覆辙!”

    一番话说完,丘岳颇为动容,以头凿地,用力不小,直叫周遭木板都在微微颤动。王伦和许贯忠目光一触,只见后者微微摇头。

    就在这时,楼车下面传来一声爆喝道:“王伦,这软骨头降了你,我们却是死也不降!劝你还是速速杀了我们干净!”

    “几位当年既然可从绿林入官府,今日如何从官府回归不得绿林?”王伦探出头来,对这些反应过度的老将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