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去朝来,姜赤缇思索整整一夜,终于寻出答案。

    床上静躺的喜服艳若红梅,一丝一缕都该是喜气盈盈,但看在姜赤缇眼中却无比狰狞,与洪水猛兽别无二致,倒是与她面上的冽冽冰霜恰构成一隅冬日凄景。

    张潇潇果然早已为她备好喜服,倘若不是姜宰昨日来说,恐怕全府上下要瞒她到上花轿之时,就连平日最体己的小菊,竟也未透漏一字。

    不过,最让姜赤缇深感意外的还是二位姨娘,这种时候倒变得缄口不言,就是不知她那位爹使了什么神妙法子,竟如此有效地封住了二人一贯藏不住话的嘴。

    也不知他们从何时开始筹划此事,同在屋檐下的她竟是丁点儿未觉。

    好一个至亲爹娘,好一座从小长大的府院,好一出讳莫如深的戏。她本应是戏中之角,这倒好,角色一倒,成了看官,还是中途入席的看官。

    姜赤缇将喜服冷在一旁,又觉刺眼地紧,一股脑糅进柜子,褶出一衣水纹也与她毫不相干,仿佛明日穿这身喜服之人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姜赤缇横尸般躺在床上,既不出门,也不用膳。

    张潇潇来过两次,倒也未进,只在门口与小菊言语几句便走了。无非是问她是否用膳,可有异常之处,不外如是。

    如此这般过了一日,第二日,姜赤缇整衣开门,整个人惠风拂面,格外精神。

    姜赤缇甫一开门便遣小菊准备早膳,顺道将母亲请来。

    张潇潇来时,姜赤缇正在房里喝粥,气定神闲,与前日判若两人。

    转变如此之大,令人深感诧异。张潇潇甚至怀疑女儿是否痴了心智,挡不住的疑色如涌泉般自眸中缓缓流出。

    “娘,这般看着女儿作甚?”姜赤缇滞下瓷匙,抬面而问。

    张潇潇马上散去满脸疑雾,笑得慈爱,“女儿特地将娘寻来,是否发现有缺少之物?”

    姜赤缇顺着她的话点点头,“女儿业已幡然,娘说的在理,我早已过惯锦衣玉食,何能再成荆钗布裙?谈先生精于丹青不假,却比不得冯公子家世。且他对我并无情意,我又何苦至死不渝?将娘请来,也是想同娘言说此事,女儿之前误入犄角,言语不孝,望娘原谅女儿先前作为。”说话间,起身于张潇潇面前落膝跪下,眼角淅淅。

    “娘的好女儿。”张潇潇钦身扶起姜赤缇,为她抆了抆泪,“你能明白娘的一番苦心,也不枉娘这些日子以来的操持。”

    姜赤缇退身回坐,揩揩眸畔,“爹娘养育之恩,昊天罔极,女儿铭记在心。女儿不日便将嫁作他人之妇,以后便不能日日伺候在侧。好在弟弟愈渐明事,他日定能蜕稚成姜家好儿郎。”

    这番话让张潇潇听得动容,女儿出嫁前总会同父母叨上几句煽情之辞。是以,她未做深想,只顾着与这个即将出阁的女儿嘱咐着持家之道。

    姜赤缇依着母亲的话查了查尚缺之物,一番细查下来,倒真有几件儿物什未全,便列了单子要亲自挑买。她自己的喜事,自当要亲力亲为一番,假手于人总是落不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