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看了过去,见说话的人年龄与自己相若,满脸正气,认出是新任的左民支度尚书郑鉴。

    支度尚书这个位置权利不小,随着尚书台的进一步扩张,九卿职能被剥离出大半,真正的实权衙门渐渐偏移,主要归于尚书台。

    这个郑鉴的话,有很大的指向性,不少人一听他说话,就要想这是不是尚书台的意思,尤其是几位宗室亲王、郡王在朝会上把这个事拿出来讨论,难保不是提前吹风,让众人站队的。

    张若却毫不畏惧,说道:“我不是畏惧幽州势强,而是担心诸位以为幽州势弱,误判了形势!今天下不宁,凡有虚弱之处,就引群贼觊觎,稍有疏漏,就有叛逆撕扯,荆襄之地因兵马空虚,立刻有杜贼起兵,青徐之地东平郡公一时虚弱,就有曹贼反复,何也?皆因两地本就虚弱,而贼寇知晓可破,于是起兵,再思北地之局,诸位莫非不明其中关键?”

    他说的时候,语气渐渐沉重起来,由于石勒势力的隔绝,幽州与朝廷的联系越发疏离,这里面的隔阂,不光是政令传达和人事任命上的,更包括了对幽州的情报和了解上。

    “石贼凶威,诸位有亲身体会,朝廷兵马面对此人连连败退,若非有祖逖在旁牵制,恐怕早就控制不住此贼之势,而那匈奴强横,亦逼得关中差点失守,此二者皆与幽州相接,何以舍近求远?不攻幽地,而谋他处?”

    张若的一番话,让群臣都沉默下来。

    这里面的道理并不复杂,可有的时候,政治问题不能用单纯的逻辑来判断。

    万一他陈止还听从凋令呢?

    毕竟,朝廷的威严,在群臣看来还是有用的,或许对反贼无用,但用来逼迫朝廷序列之中的忠臣就范,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正当秉政的楚王要开口说话之际,坐在龙椅上默不作声的皇帝忽然道:“今日商讨的本是对高句丽之策,非幽州之事,众卿家何必在此事上纠缠?既然暂时商量不出结果,依朕看,就先散了吧,事后若有所需,才提也不迟。”

    楚王眉头微微一皱,周围群臣皆看向他,见这位亲王微微点头,这才尊令告退,就此散朝。

    啪!

    这边朝会散去,皇帝回到寝宫之中,便摔碎了一个**子。

    略显老态的莫安节走过来,安排几个人过去收拾,然后安慰道:“皇上可是又受了气?这火啊,还是先收收,保重龙体要紧。”

    看着这个从小陪伴自己的大伴,皇帝刘岱丝毫也不掩饰怒火和忧愁,怒道:“三王擅权,丝毫不把朕放眼里,比之刘裹犹有过之,真当朕还是顽童不成!?”

    刘裹是长沙王的名字。

    长沙王当初攻破洛阳,将老谋深算的晋王逼死,独掌大权,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但对皇帝还算恭敬,因为担心旁人效仿,他还想行削藩之策,最后悲剧,但至少在大面上,对刘岱这个皇帝还交代的过去。

    “朕出言,满朝文武皆不回之,唯楚王点头,方才领命,到底这天下是何人的?”

    几句气话过后,皇帝的气也消了一些,莫安节过去,就打算安排一下接下来的琐事,没想到皇帝却在他身边低语道:“楚王果然是要对陈卿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