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知乐满面赔笑,吟诗完毕,唯恐怠慢了美人,慌忙伸手接杯。

    他接杯也就罢了,还顺手伸进青荷袖筒。这般一来,不仅阻挡她送酒的去路,还影响她把盏的准度。

    她本来双手颤颤巍巍,不甚稳当,何况,酒杯装得太满,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再一次大幅度泼泼洒洒,再一次大规模借酒浇衣。

    她心底一声悲泣:“我一个茶坊学徒,辛苦炒茶一个月,只挣银钱八百文。这身衣服,乃我全部家私。乐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害我倾家荡产。”

    她悲愤难忍,小手更是狂抖,一个不慎,整杯酒断送在知乐胸口。

    知乐也是不浇不成器,比青荷还欠抽,被淋一身酒,不怒反笑,一边整理衣襟,擦拭酒滞,一边从容不迫,自我解嘲:“蜀国之酒清兮,可以濯我心;蜀国之酒浊兮,可以濯我衣!美人之舞妙兮,可以乐我心;美人之手抖兮,可以乐我裙!”

    青荷被雪歌琴音搅得迷迷糊糊,几欲脱口而出:“知乐之诗酸兮,可以酿成醋;知乐之诗臭兮,可以熏死狗”。

    心神恍惚,虽恼知乐将她和区区蜀酒,相提并论,太没深沉。但是,她已顾不上追究,逃命要紧。事到如今,陪酒虽不尽人意,却也算大功告成。不如趁着知乐大发诗兴、其乐融融,溜之大吉。

    哪成想,她尚未起身,曼陀已抢回兵器,又是劈头盖脸打出第三鞭:“蠢才!陪酒也不会!还不重新敬回!”

    当此时,她方坐直身姿,目视前方,忽闻一股松香,登时禁不住诱惑,一双美眸,痴痴迷迷,望向对面西墙,人已恍然入梦。她的星眸,又与墙后“飞龙在天”,不期而遇。

    梦中,她对着那张冰山脸,仔细端详,以便证实“变色龙”猜想。

    果然,那张脸,凛凛的都是杀气,分明写满悔意。悔不当初,心生恻隐,引荷入蜀。悔不当初,不曾灭口,留荷成患。

    生死关头,又念起阿龙,心生伤感:“我这一世,再不能与你相知?”梦中环视,徒增一片茫然。

    失血过多,寒毒发作,沉入梦境,感触颇深:“千盼万盼,望眼欲穿,阿龙不曾出现。“飞龙在天”,背信弃义,反在眼前。”

    正在青荷半睡半醒、自怨自艾之际,曼陀的第三鞭骇电而至。

    幸好知乐反应神速,一把将她护到身前,口中笑道:“荷姑娘,你自然是美得“云想衣裳花想容”,岂止是云和花想念你,就连公主的银鞭,都想着你;公主的灵狐,更是念于你!只是不知,美人如此出神,却在想些什么?”

    青荷陡然醒转,紧皱眉头:“我在想些什么?盼你免开尊口,免我没事找抽。”

    曼陀见知乐以身相护,急忙撤手,却已来不及。银鞭抽在知乐后背,登时如同金戈争鸣,“铮铮”作响。

    青荷感激涕零,敬意油然而生:“多亏知乐功力深厚,硬接这狠辣一鞭,都不曾皱一皱眉头。这般钢筋铁骨的英雄汉,指定是最坚强的同盟军。”念及于此,更是灵光一闪:“知乐内穿锐甲,外罩锦袍,原来早有防备。英雄就是英雄,若如同我这凡人,十条性命,也都丢个干净。”

    忽觉两把利剑,从正前方左首第一列位,激射而至。她不由自主,迎刃而上,便对上一双凌厉狠绝的眼。短兵相接一瞬间,大大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