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甚好,我观此子双目如火,倒是贵人之相,若真养成了,将来也是你的功德。”

    荣姝嗤得笑了,心道你若是会看相,怎么看不出来自己有水灾呢?

    她轻轻盘了盘小孩的头,心道我也会绣花会梳头也烹的一手好茶饭,养活两条命倒也不难——况且,她可是有家的,那许老三死了,卖身契上五两银子也还给许家,从此她自由了。

    她换了些干粮,带着孩子,一路出城。“咱们家在京郊村镇,早些时候年岁不好,家家都很艰难,但现在已好了许多,我听人说过,半山的碧桃花开得跟彩霞似的,咱们家也有三间大屋,阔大庭院,用山上的荆条扎了篱笆,篱笆下种菜,平常就用粪尿浇了,带到下雨便长成,碧绿如洗,可讨人喜欢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平常就去放牛或者上山捡柴火,下水捞鱼,待到晚上,玉米糁粥喝着,香烤小黄鱼吃着,那日子也甜蜜呀……”

    荣姝说着脚下步子就加快了,小孩也来了精神,跟着她一路北去。

    两人回家心切,精神头也旺,一连走了两日,第二天半下午就看到了那梧桐树掩映的大榉木门子,荣姝脚下轻盈,转过大门,便看到一个夫人盘着头发,坐在树影下纳鞋底,头发已然花白,她轻轻开口:“这里是花家吗?”

    那夫人闻听声音,身子轻轻一抖,再抬头看荣姝,手里的鞋底子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几步走上前来,不待荣姝拜倒,一八接住,眼圈已红了:“姑娘,是我家姑娘呀,小大姐你如何便回来了?”

    荣姝声音也哽咽了:“娘亲好狠心,当初卖我,如今也不惦记着我。”

    母女两个抱头痛哭,这花大娘不期还能见到女儿,一时间又哭又笑:“我哪里不惦记你?你是娘的亲骨肉啊,娘没日没夜不想着你,当初咱们全家不能在一起饿死,这才卖了你,可娘也日夜悬心啊。娘也曾派人谈听过,他们说你在国公府里,被贵人们喜欢,都提拔上去了,披金戴银,吃香喝辣,比我们日子好得多……娘还只当,还只当你享福去了”

    荣姝愈发又气又痛,跺脚骂道:“在那国公府吃的再好穿的再好,但于贵人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阿猫阿狗,哪里比的上自己家里,有人珍重有人爱惜?宁愿自己站着喝水,也不要跪着等人喂肉。昨天还赏赐你绫罗,送给你吃喝的人,第二天就可能赏你棍棒,送你一死啊。”

    花大娘听说,哭的更加伤心了。

    好不容易歇住了,又问小孩,荣姝便挑拣着简单说了。“……那死鬼没了,孩子没有依靠,也没有人管,我好歹担了这继母的名,怎么能看着他沦落街头呢?”

    花大娘才听说女儿配人又入狱一折,都已经吓傻了,心里对女儿又疼又愧,当下也不细想深究,女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荣姝便让狗蛋跟花大娘磕头,让他喊奶奶。花大娘看这孩子机灵秀巧,当下便依了,又烧热水给他们洗澡,置办茶饭给他们吃。

    等到傍晚时候,荣姝的哥哥花大哥从城里回来,兄妹重逢又哭一场,花大哥诧异道:“人家说你要留在国公府当姨奶奶,怎么这般回来了?”

    荣姝未开口,花大娘便推搡他:“妹妹才说一遍,这又要说一遍,以后日子长着呢,说的时候多的是,还只管问,赶紧去街上买些酒肉回来,咱们一家人团聚了,还有多个人丁,这是大好事。一则欢迎荣姝回来,二则欢迎狗蛋进我们家,好好庆祝庆祝。”

    花大哥听了这话,连忙去了,到街上割了二斤大肉,又拎着了一坛子酒回来,花大娘又在厨下炒了几个菜,荣姝净了手也来帮忙,花大娘便让她去歇息:“怎么伺候人这么多年还没够?多少年没吃娘做的菜

    了,今儿也让娘疼你一回。”

    荣姝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甘愿跟娘一起做饭,一起吃,哪怕油少些,盐淡些,也是一家人的滋味。”

    花大娘这才不推拒了,两人又起火贴饼子炸馃子,忙活了半日,等到晚间,在一起痛痛快快吃喝了,人人开怀,比过年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