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并不明白荣姝为何如此宽容,但也不多事。因为小皇子告诫过他,名为督军,实为辅助,不得与荣姝为忤。

    荣姝自己对上手下的兵丁,也不打,也不骂,只骑在马上,昼夜不停,赶了十二个时辰的路,三伏天顶着大太阳,一帮军汗都被磨得没脾气,但荣姝却硬是一口气不吭。

    等到第二天,却白天睡觉,晚上赶路,半山上狼嚎蛇走,众人畏惧,荣姝却毫无异色,等到第三天,又是大太阳下赶路,有些人已熬不过天热,晕倒半路,荣姝却依旧直直的站着。她在马背上,身形低伏,随着马背的起伏的节律,好似一张漂亮的弓,有时候也跳下马背走一走,那身形好似一杆笔直的松。

    连着几日下来,便无人小瞧荣姝,也没有人敢闲话了。

    她不动棍棒,不动声色,也叫这帮人先存了几分敬意,从此后,她一路与战士们同吃同喝,晓行夜宿,便叫人心服口服。

    ——

    西南土司大宅,一个身材英伟,面目冷峻的男人看着面前十万大山,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头发漆黑,眸子色淡,身上穿着青襟直裰,看起来与他人装束不同,神情气韵也不同。正出神间,一个青年妇女满头簪花遍身银器,叮叮当当的走过来,身材妖俏,体格风骚,走动间,肢体上仿佛涌动着满山的春意。

    仔细看去,她眉目之间,与那李荣月颇有几分相似。

    她笑着攀附住男人的手臂:“怎么,伯爷想家了?”

    李无忌轻轻按住她的手臂:“我只是担忧你们罢了。如今这老皇帝固然昏聩,但国力犹存,再加上朝中有人撺掇,必然会发动第二次进攻,这是我早就想到的,但我没想到他派来的人竟然是荣姝。”

    这妇人吃了一惊,但随即就笑起来:“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当年那个冰雕泥塑的小妮子,这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你生出来的,你还怕吗?”

    李无忌沉默不语,这妇人却恼了:“我知道了,你担忧的不是我们,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子民,是她李荣姝对吧?呵呵,毕竟是亲女儿,当年贵妇人生的嫡女,我这样的蛮夷女子自然比不上。”

    李无忌依然没有讲话。他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多年后再见蓝魅雪,只觉心中热气翻涌,那一瞬间,家族也好,皇室也罢,都变得不再重要。中年男人再遇真爱,就像老房子着火,哗啦啦烧了起来,烧的一塌糊涂,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蓝魅雪看他不吭声,以为自己说中了,气恼的一跺脚“我可是给你生了儿子了,当年我怀着你儿子,从伯府逃出来……”

    说着想到当年的委屈,一转身就哭起来。

    李无忌无奈,只好哄她:“我为你抛弃了一切,你怎么还不信我?”

    这妇人转悲为喜,破涕为笑,只是有了些年纪,眼泪洗去脂粉,便露出眼角的皱纹来。但李无忌依然柔情抚慰,各种体贴,任谁看了,都要羡慕,只是换个别的,恐怕也想不到这李无忌为爱叛君,这爱人并不是什么绝色倾城,而是一个半老徐娘。

    “我当然信,哼,我蓝魅雪当年也是大寨一枝花呢,千里迢迢跑去京城,被你骗了心骗了身子,又养儿养女的,最后却又被逼回来,如今你不可能对不住我了。”

    李无忌自然应是,又指天对地的发誓,蓝魅雪这才被哄好。“嗨,可惜来的不是荣月,否则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你现在对上那嫡亲的女儿,怕不是会下不了手吧?”

    李无忌捏捏她柔软的肩膀,示意自己心中有数,不必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