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闲云这一下动如脱兔,就算是李清凰也愣了一下,根本没回过神来。等她隐去了面上诧异的神情,镇定地靠在树边,公孙闲云已经用力吐出了一块碎肉,她那白玉般的脸颊上沾染了点点血迹,莹白的肌肤和鲜红的血点相互映衬,就如雪中红梅,格外的刺目。

    陈倚风痛叫起来,叫声凄惨。

    他毕竟是一个文官,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被人硬生生地咬下一块肉来。

    公孙闲云大笑“看你,这一点痛都受不住,你还能算得上是一个男人吗?”她一把撸起自己的衣袖,将斑斑驳驳的手臂展现在他的面前,哪怕这些在横亘在手臂上的伤痕都已经愈合结疤长出了新肉,却还是能看出来当年她伤得有多重。她一把掐住了陈倚风的脖子,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深深地嵌入到他的肌肤“这些都是我自己一刀一刀划的!我都不觉得痛呢,每割下一片皮肉,我就对自己说,你觉得疼了么,觉得痛苦么?觉得痛,那就对了,正是会觉得疼痛才好,越是痛苦,我对你的仇恨就会越深,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片都切下来,就算这样,也根本抵消不了我的痛苦!”

    “现在你在我的面前了,可是我又想,凭什么我要让你死得这么痛快?”指尖用力,指甲上沾上了他颈部皮肤冒出来的血色,“我就该一口一口把你的肉咬下来才对。”

    李清凰靠在树边,又调换了一个姿势。老实说,她觉得这一口口把肉给咬下来实在口味有点重,当年她满心愤怒去追杀突厥王子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咬他,那得多脏啊。

    陈倚风怎么可能愿意坐以待毙,大吼一声,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气,一把将公孙闲云掀翻在地上,两个人的姿势换了一边,这回变成是他在上面,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他知道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善了,如果他不杀了公孙闲云,这疯女人就真的会一口一口把他的肉给咬下来,在这一瞬间,他甚至都忘记了还在一旁的李清凰。

    男人的力气总是要女人大许多的,哪怕陈倚风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现在他也成了一头野兽,死死地压在公孙闲云的身上,双手用力地掐着她细嫩的颈项。公孙闲云被他掐得差点窒息过去,面色发紫,但她还是用那双冷冰冰的带着恶意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李清凰动了一下,又慢慢地靠回了树干。

    不到最后一刻,她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她就不能施以援手。如果她是公孙闲云,她也不会需要任何人出手相助。仇,必须自己亲手去报,假手于旁人,那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公孙闲云摸索到了手上的两个镯子,双手分别用力一掰,那镯子化为两把尖刺,噗得一声没入陈倚风的手臂上,就算到了这一刻,她也没有胡乱刺出手上的武器,而是尽可能往不至于伤到要害又能感觉到剧烈疼痛的地方下手。陈倚风受到袭击,之前那股不知名的力气渐渐消散,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也不可能再凝固起同样的力气对付公孙闲云。

    公孙闲云一脚把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踢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雪似的颈上那紫红的掐痕“我……咳咳咳,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杀你,也不会现在就折磨你。”她气息急促,咳嗽了一阵子,嗓音沙哑“我放你回长安。”

    陈倚风惊呆了,吃惊过后又是狂喜。他勉强把心中的狂喜压抑下去,连声道“你说真的?你该不会反悔吧?你当真改变主意不要我的命?”

    “对了,”她笑得很娇媚,“我不要你的命了。你这个人如此肮脏,就算把你的肉一块块撕下来,也只会脏了我的手。所以我改变主意了。”她甚至还伸出一只手来,冰凉的手指在陈倚风的眼角停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动手“你快点滚吧,再不滚,我说不定就真的要改变主意了。”

    陈倚风大喜过望,任谁还以为自己这回就要死定了,结果对方突然不愿意杀他了,这柳暗花明的喜悦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有伤口在渗血,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外奔去。

    既然公孙闲云自己都不愿意动手了,那李清凰也没什么意见,她甚至还叹了口气“女人啊,真是善变。”

    公孙闲云瞪了她一眼,忽然低声骂了句脏话,还是比较脏的那种。李清凰这回不能当做是自己耳朵不好听差了,只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李清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真是,人长得这么美,骂起人来这么粗俗,这反差还是有点吓人。

    公孙闲云突然走到她的面前,一手搭在树干上,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我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旧情难忘。”

    李清凰点点头“哦。”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这次白跑,你要的那个崔玉生,我立刻就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