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老实说,她彪悍的名头大概在西唐排到第二就没什么人敢排在第一位了,可是她也不会这样直接提出要把一个男人去势吧?再说,现在崔玉生事关军饷,她肯定是不能把人弄残了再带回去。她咳了两声,便道“虽然做人定当顶天立地信守承诺,可是崔玉生既然已经变心,何必再牵扯着一个变了心的男人不放?当一辈子怨侣又有什么好的?”

    水杏显然也不知道公孙大娘竟是做了这种打算,顿时惊慌地连连摆手“大娘,我……我没有要他这、这样,我只是想要和他成亲而已啊!”

    公孙大娘恨铁不成钢地怒视着水杏“可若是崔玉生已经攀上高枝,根本不可能跟你成亲了呢?!难道你还要轻易放过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

    水杏顿时红了眼眶,显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郎君若是要辜负他们当年的婚约,她又该怎么办。

    公孙大娘一指李清凰,厉声道“你知道这位李少将军为何能找到这里来?她是托人之托,一旦带走崔玉生,那个姓崔的怎么可能同你成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该怎么做,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样薄情的男人,还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李清凰哪里还坐得住,能够把活生生的崔玉生带回去自然好过带回一个死的,一个死的崔玉生肯定不值多少银两“是,我的确是受人之托,前来寻人。崔玉生现在是长安首富家中那位王小姐的情郎,她托我把人给找回去。这天下负心人何其多,难道你全部都要杀光他们吗?你杀得干净吗?”

    公孙大娘倏然站起身来,跟她相对而立,争锋相对“纵然杀不干净,我也可以见一个杀一个!”

    “……杀了又如何?难道就能回到从前,让男人把变了心再收回来?”李清凰道,“就算水杏能够亲手杀死辜负自己的崔玉生,难道她就能心安理得过自己的下半辈子了吗?”

    她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洗都洗不干净,但是她知道那种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刀下流逝的感觉,哪怕她面对的是一个凶狠残暴的突厥人,当对方温热的鲜血喷洒在自己身上,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已是如此,那么对于水杏来说,让她的双手沾满情郎的鲜血,更加是她不能承受的。

    水杏呜咽着拉住公孙大娘的裙摆,抽抽搭搭道“大娘……求你、求你了,不要杀他好不好?我只是想要他再回头看我一眼,知道我还在家里等他,知道我还是……还是……”

    公孙大娘低下头望着她,神情莫测“他今日辜负了你,来日他攀到高枝,又如何会再回头看你?甚至等他功成名就那日,他想起你,就像是自己过去沾染到的脏东西,恨不得让你去死呢。”她伸出手,捏住水杏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这个时候,你是选择自己去死,还是让他去死?”

    水杏呆呆地望着公孙大娘那张冷如冰霜的艳丽面孔,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她的想象,如果只能活下去一个人,到底是选择自己死,还是崔玉生死?生和死是如此严肃的问题,显然不是她能够一下子做出决断的。她哭泣道“我相信他,他纵然心里有了别人,也绝不会完全置我于不顾的!”

    公孙大娘道“一个男人若是狠心起来,他能比一头畜生都狠心。”

    水杏哭道“可是他不会,我相信他不会!”

    公孙大娘长叹一声,松开了她的下巴,木着一张脸道“罢了,你现在不信,将来、将来总是……”她颓然支着额头,又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去睡吧,有什么话明日再说。”水杏却还是跪着不动,根本不敢离开,生怕自己一离开,公孙大娘就真的去把崔玉生给杀了。

    李清凰侧过头,宽慰道“有我在,公孙姑娘是没法动手的。”她说话的神态笃定,似乎成竹在胸,根本没有半分为难和犹疑,水杏虽然还有点犹豫,可是说这句话的可是平海关的李少将军,似乎是值得她去信任的,便安安静静地退下了,走出几步,又回头张望一番,就这样一步一回头地回了西院。

    公孙大娘揉着额角,似乎有些缓不过来,却忽听李清凰问道“你这里有酒吗?”

    她抬起头,望着英姿飒爽一身男装的李清凰,嘴角微微向上一扯“有。”

    她在院子的桃花树下埋了酒,十坛陈年女儿红。也不知道这些女儿红已经被埋了多少年,开启封泥时那飘出来的香气就格外醉人。两个小碗摆在桌子当中,依次满上醇厚橙黄的酒液。

    公孙大娘拿起其中一个小碗,在另一个碗上轻轻一碰“是你说想要喝酒,现在该不会又要推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