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擦了把眼泪,“我心里自然不乐意。我的沁莹这样聪颖伶俐,样貌也是满京城数一数二的,便是嫁个皇子也不算高攀。靖江候昔日是跟着公爹做副将的,这便是要低嫁沁莹。何况那他小儿子不是原配生的,是第三个继室生的,那继室还是个苗女,难不成让沁莹一辈子侍奉一个苗女,他小儿子又不能承爵,公爹怎会给沁莹挑了这样一个夫婿。

    “说来莹姑娘的年纪,也到了议亲的时候,不知夫人是如何打算的?”

    “你去看看门外可有人。”封氏吩咐道。

    刘嬷嬷果然依言去开了门张望一阵,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见,下人们最会看眼色,封氏一进院子便嚎啕大哭,刘嬷嬷又急着向外赶人,下人们便都躲开远远地。

    “少夫人放心,院中无人”

    封氏坐起身来凑近刘嬷嬷,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前几日,我娘家大嫂来看我,对我说起镇南候夫人想为他家世子袁文竞求取我的沁莹。我还没答应。”

    刘嬷嬷道:“夫人是不满意他家?”

    “倒也不是。我只是觉得镇南候家是新贵,这两年才窜起来的,到底不如那世代簪缨的府邸来的稳妥。可今日来看,总好过靖江候家那个。”

    刘嬷嬷嗔怪道:“小姐,我们这些下人都知道烧热灶,新贵怎么了,新贵才说明正是炙手可热,前途无量的时候。奴婢到觉得,镇南候家的世子要比靖江候家的继室生的小儿子好一些。”

    “你说的倒也有理,可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驳了公爹的话。”

    刘嬷嬷叹了口气,“这事可关系着莹姑娘一辈子,您在这家里侍奉二老勤勤恳恳的十几年,图的什么,不就是这桩亲事最要紧,无论如何您不能随意妥协了。莹姑娘没爹的孩子,全指望您这个做娘亲的来为她争了。”

    封氏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要好好想想这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薛老带着阿熠和珍珠在晌午时分离了郡王府。

    这还是阿熠进京城后第一次便装出行。珍珠穿了件淡粉色的衣裙,欢快的像只要飞起来的小鸟,阿熠则换了件水蓝直襟长衫,系了斗篷,眉宇之间虽然清冷,可还是看得出眼中隐隐的笑意。他步履轻缓,清瘦而欣长的身姿已颇有了几分玉树临风之意。

    东门大街是京城里最热闹的一商街,沿街多的是百年老字号的铺面,其中也不乏富丽堂皇的新贵店。在京城里,这地界已不是寸土寸金,而是重金难求,能于这条街上开起买卖的,十之八九都有不可言传的深厚背景。譬如那叫“抱月轩”京城第一酒楼,据传是某位老侯爷拿了干股;又譬如那叫“毓绣斋”的成衣铺子,都说是端王侧妃的陪嫁;还有那叫“时花小筑”的勾栏院,鸨儿妈妈是某阁老未曾发迹时的红粉知己,林林总总百十间铺子,各有各的传说和故事,荟萃成京城里第一繁华之所在。

    薛老领着他俩进了东门大街,却又钻进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子,那小巷子初入时狭窄而安静,走到后来里面如同迷宫一样。珍珠和阿熠自小在草原上跑,深觉得自己方向感极好,可没一会就犯起了迷糊,薛老倒是轻车熟路的,直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面的窄巷豁然开朗。

    从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望去,那是一个小小的圆形广场,青石地面并不平整,期间累累的有碎砖杂草,散落地上的铁钉子,还有几处杂物堆中露出的形状可疑的动物尸骨。广场四周立着光秃秃的树杆,几只没有点燃的灯笼在杆子上摇晃,中央立着几块断石,石头上挂着索链,不知是用来锁什么的。再往远处看,两条幽深的小巷子向广场两边延伸出去,有几个人影晃动,倏忽又瞧不见了,虽然是正午时分,巷子里黑黢黢的,不知通往何处。

    这里的气氛与东门大街的热闹与繁华太不同了,珍珠带着点好奇问道:“薛老,这里是什么地方?”

    “嗯,是个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