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起意味深长地说:“那可未必。”

    赵健强怔了一下:“这话又是怎么讲?”

    张云起解释道:“其实只要你安排的新任森海集团董事长是个正常人,那么他一定会发现这起‘卖地’风波最棘手的问题在哪里。”

    张云起继续分析道:“眼下的情况是,森海集团已经在法理上完成了对红星电子厂的破产收购,并且已经支付部分征地费用,但问题是这个钱远远满足不了下岗职工们的合理需求,职工们才会上街堵路,这导致为了满足红星职工的要求,市里面不得不承诺垫付几百万的资金,可是这笔资金肯定是要挂在森海集团头上的,另外,森海还要负责完成红星厂的土地出让手续,将其由工业用地变更为商业住宅用地,再过户至凰城集团名下。征地、转地等高昂成本,均由森海承担。但是,高山的凰城集团与森海集团达成的卖地协议是凰城以每亩11万元的价格,拿出1463万元支付给森海集团运作这个项目,比每亩25万的市场价低了足足14万,这意味着什么呢?”

    赵建强反应很快:“意味着森海集团的征地成本远高于凰城集团给森海集团的钱,如果森海集团继续履行与凰城集团产签署的‘卖地协议’,森海集团将大笔‘倒贴’!”

    “正解!”张云起起身道:“现在市里面的财政本来就捉襟见肘,这次为了安抚红星职工,真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替森海集团垫付了一大笔钱!在这种情况下,哪个正常的森海当家人胆敢亏本卖红星的这块地呢?卖了这块地,产生的巨额国有财产亏空又有谁能补得上呢?”

    赵建强听到这里已是恍然大悟,心下感叹这个少年人惊人的洞察力和布局能力,柳东盛带领红星职工去森海集团的大门口堵路,追讨下岗安置费的事情,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全拜张云起所赐,他本来以为这是少年热血,为民请命,没想到张云起真正的目的是抬高森海集团的征地成本,从而让红星这块地谁都不敢也不能卖出去!

    但是,赵健强还有一点不大明白:“就算形势所迫,森海集团不能卖红星的地,但和凰城集团的卖地协议已经签了,这个又该怎么处理呢?”

    “废约。”张云起显然对这一计划做了大量的功课,直接给出了答案:“废约的理由是卖地协议签署时,西江路24号地尚在红星电子厂名下,后者也还没有被森海集团收购,因此,当年由森海集团与凰城集团所签的卖地协议当数无效!”

    “妙呀!”赵建强一拍大腿,他这才想起红星电子厂被森海集团卖掉的时候,根本就还没被森海集团收购,如果没有背后势力的强力干预,这在法理上根本就通不过!

    “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赵健强起身道:“张总,你的分析抽丝剥茧,洞若观火,厉害。”

    “赵主任过奖了。”张云起摆摆手。其实这只是表面分析,局势远没有他跟赵健强说的那么简单,单方面废约并不容易,改头换面的森海集团背后是杨家荣,但高山同样有强大的背景势力,森海想要废约,必然要和高山的凰城集团打官司,所以这注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这时候雪又大了。

    张云起的思绪似乎多了起来。

    赵健强端了一杯温热的梅子酒递给张云起,和他并肩站在叉鱼亭边,望着片片雪花打碎翠绿湖面:“其实红星这块黄金地皮,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是高山的囊中之物了。张总,江川人民要谢谢你呀。”

    张云起侧看了他一眼:“赵主任的这顶高帽子戴的我云山雾罩。”

    赵健强的话有些意味深长:“你写给杨市长的那篇《关于中国公有企业民营化演变的若干基本判断和展望》的雄文我是拜读过的,但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清红星电子厂的地皮之争意味着什么的。”

    张云起遥望湖面,只是无言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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