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都站在身后,秦舒一个人在亭子里坐了许久,这才带着人往回走。

    她嫌这一头的珠钗累人,坐在梳妆镜前,正想叫小茴香拆下来,就见铜镜里,陆赜脚步虚浮地从门口进来,慢悠悠做到秦舒旁边来。

    秦舒也不管他,自顾自从发鬓上拔下一支镶红宝石金凤钗来,又去取耳朵上耳坠。

    陆赜抻着手把那只金钗拿起来,又复插到秦舒的发鬓之‌中,扳过她的肩,仔细打量,笑:“你穿这样的红色配这样的金凤钗,是最美的。旁人这样只会觉得艳俗,偏你只得一个艳字,而无俗字。”

    他凑得近一些,便扑面而来的酒气,秦舒拿了帕子去捂他的嘴:“这样的绯色,可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能穿的,这是你的正室夫人才配的颜色。”说罢,便推开他,往外间走去。

    小茴香端了醒酒汤去,过得一会儿便出来禀告秦舒:“

    姑娘,大人喝了两碗醒酒汤,往床上一躺就打起呼噜来。”

    秦舒便道:“那你就在这儿服侍你家大人吧,等他醒了,你好第一时间告密。”

    小茴香可怜巴巴:“姑娘,大人问我,我不敢不说的。”

    秦舒哼一声,脑子发沉,往暖阁里,拆了头发,脱了衣裳,睡下了:“我歇个午觉,你们不用在这儿等着。”

    秦舒暖和地躺在被窝里,脑子里乱纷纷地,虽然写出来那么一首词,但是不是自己的老乡,却说不准。即便是自己的老乡,就会救自己出去吗?无亲无故,甚至不认识,在极度男尊女卑的封建朝堂做到尚书的女官,会因为自己是她的同乡就这样轻率地救自己吗?只怕未必……

    还有那位温陵先生,他又是谁呢?秦舒这些日子也颇看了些书,看他的书里某些言论,是深受此时流行一时的心学影响,只怕并不是自己的同乡。迷迷糊糊之‌中,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千万重‌要的,是偷偷买了避子汤来才是。

    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子被掀开,挤进来一个人,一只手搭在秦舒腰上,贴着身子抱着她。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秦舒声音还带着睡意,嗔道‌:“屋子里睡得不舒服?偏要来挤我?昨晚只睡了两三个时辰,一大早又被你叫起来应酬,你别闹我,我困着呢。”

    陆赜听得她这样说,环着腰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紧紧抱着秦舒,凑在她耳边道‌:“我后悔了,不该答应你叫你在外边,我要抬你进总督府去,日后还要请一封诰命给你,才不至于叫旁人瞧低了你。”

    平地惊雷,叫秦舒彻底醒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叫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惊慌:“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这个园子我住着还挺好的。”

    陆赜低声道‌:“你说的是对的,无名无份,只会叫旁人轻易折辱你。”

    秦舒这才明白,大抵是他酒醒了,小茴香把何夫人的事情禀告给‌他,一时间便起了这个心思,开口道:“你不用理那些人,即便做了贵妾,她们又会说你不是正室夫人,你做了正室夫人,见了那些官阶门第更高的,自然又要低一等。这些人整天比来比去,哪儿一日都没有尽头。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比这些无用的做什么?”

    秦舒拍拍陆赜的手:“不要胡乱攀比,这样不好,要知足常乐……”话未说完,便见陆赜微微用力,紧紧地箍着自己,仿佛连气也喘不上来。

    她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完全不在乎一般,叫陆赜如‌鲠在喉,恨恨道:“董凭儿,你可真知道怎么扎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