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见着潘晟走了,心里想,这个人性情温和,人品敦厚,在这个时代,的确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一个很好的抵御生活风险的人。

    她转头往前面走,突然看见丁谓抱着剑站在巷子口:“凭儿姑娘,爷要见你。”

    既然已经拿到了卖身契,秦舒哪里耐烦再应付他:“我还有事,等日后有了空闲再去给大爷磕头。”

    丁谓不曾想,这个人出了府,变脸变得竟然这样快:“大爷在那边酒楼等着,你当真不去?”

    秦舒摇摇头:“我是被大爷赶出来的,现在没脸去见大爷,还请丁护卫见谅。”说着,便抱着栀子花就要走。

    丁谓一手拿着剑,挡在前面,露出三寸剑锋:“凭儿姑娘不去是不成的,不要叫我们难做,伤了姑娘的体面。”

    秦舒冷了脸,问:“既放了身契,我便是自由身,难不成还能虏了我去吗?”她话虽然说得硬气,心里却也知道,陆赜权势正盛,即便虏了个把民女,就算哥哥去告官,也没有人会接这个状子。

    丁谓摆手:“凭儿姑娘请。”

    秦舒气结,叫丁谓领着进了一家酒楼,在雅间水龙吟门口站定:“姑娘进去吧,爷就在里面。”

    秦舒无法,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偶尔一声琴声,长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

    陆赜果然坐在书案后弹琴,只并不成音律,只是偶尔碰了碰琴弦,发出泠泠的声音来。

    秦舒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那琴声发涩发冷,陆赜也并不抬眼瞧她,仿佛没她这个人一般。

    秦舒把怀里的栀子花放在如意圆桌上,隔得远远的屈膝请安:“凭儿给大爷请安,出园子出得急,又怕大爷见了我生气,走的时候便没有去磕头,请大爷恕罪。”

    秦舒站了好一会儿,并不见陆赜出声,外头丁谓那个门神把守着,自己又走不了,只好又开口:“如我做错了什么,还望大爷明示。我是小门户家的女儿,又没有念过书,生性愚钝,恐怕领悟不了大爷的言外之意。”

    陆赜终于开口,冷哼一声:“你哪里愚钝,只怕是机敏得很,唱念做打,好一番做戏,叫我赶你出去?”

    秦舒心里一惊,虽然拿了买身契,但是也并不敢狠狠得罪他:“大爷这话说错了,倘若大爷今年没有家来,我本就是要出府的。我想出府去同家人团聚,又有什么错?难不成,要生生世世做奴才,才算没有错吗?”

    陆赜这才抬眼去瞧,那丫头脸色无一丝惭愧之色:“同家人团聚,未必见得吧?你才见的那个表哥倒是仪表堂堂,不知他知不知道你已非清白之身……”

    秦舒自然不怕陆赜,也不怕他说的这件事,她略微一想便明白过来。对于陆赜来说,只有他嫌弃别人,没有别人来嫌弃他的道理。即便是自己有被大老爷染指的可能,叫陆赜嫌弃打发了,那么自己也要痛哭流涕,苦苦的哀求他,这才符合自己先前的“人设”。

    可是自己觉得卖身契到手,不肯这样多余的做戏,不仅没有苦苦的哀求,反而爽爽快快地出去了,叫他撞见自己同潘晟交谈,必定以为自己此前都是做戏罢了。

    秦舒默了默,道:“大爷这样的人,我的身份高攀不上。我虽然身份寒微,却也并不想做没名没分、以色侍人的通房丫头。大爷本也嫌弃我,也是两便的事情。倘若我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大爷,在这里同大爷赔罪,您是腹内行舟,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同我计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