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宴安排在御花园东北角的枫叶林,火红火红的枫叶树下是满地鲜花的青草地,树与树之间牵系着一块块粉白色的纱幔遮阳,纱幔下便是一列列的宴桌,围出中间一大片的草地,铺设了红毯做投壶玩乐之所。

    似这类玩乐为主的宴席比不得大宴正经,大昭民风又素来开放,女人们白日喝上几盅清酒参与嬉戏反是美事。

    太后宣布投壶宴开,便上来不少民间的投壶高手入场表演,没多时场中后妃或权贵千金便已放开了身段,嬉笑欢呼、饮酒作乐,一时之间方才端着的矜持雅态似就要没了影。

    有两三个未到及笄年的小千金还兴奋的上了场,欲与那些民间好手一比高下。

    温渺渺瞧着虽不似随侍在后的李嬷嬷和秦珠珠瞠目结舌,心头实也震惊不小。

    在楚朝她名声不太好,除干了那一回惊天动地的强捉面首的事来之外,还因为她打小就不喜欢听宫里老嬷嬷严谨教化的那一套:笑不能恣意,行不能痛快,事事步步都要三思而后行。

    故她也唯有靠父王的宠爱,骄纵着争取些微自由,因此得了个跋扈成性的名声,就被那男人第一面便斥她不知矜持廉耻,可瞧瞧他如今的子民,甚至他自个的女人,在他背后又能比她矜持多少……

    温渺渺摇了摇头赶紧摇散脑中不堪的往事,起身同众人一起就地跪拜,迎接昔日面首,当今天子!

    她和慕明晰决裂后,还曾暗暗想象过数回和他再遇的场景。

    那一刻她定穿上一件最显身姿诱人的大红奢美长裙,梳上一个青丝尽挽的高贵公主发髻,骄傲的横眉冷眼瞧着他不说话。

    只用她的眼神告诉他,她已经忘了他,已经不在意他,他如何看她,如何对她,她都无所谓,他若身边已有喜爱的心上人,她只会再丢给他一匣子小夜明珠,酷酷的、柔柔的说一句,你我两相安好,甚妙!

    哦,当然,她身边也一定会站着一个俊美高大、疼她爱她的驸马!

    温渺渺暗恼秋风过猛,将青草地上的尘埃吹入,害她湿润了双眼,一直老实本分的低着头,随众人起随众人坐。

    她坐着的位置太好了,离宴中主位远远的,且前头还坐了好几位外命妇,人头压人头,她可以半点瞧不到他,他也半点瞧不到她。

    按理,她应当立马引了他的主意,得了他的召见,万般恳求他应了她所求,可她竟生了怯意。

    其实她以前就有些怕他,最怕他眼底对她的冷漠和嫌厌,那时她试图用身份逼他爱她,也试图示弱服软求他爱她。

    可现如今她不再介意情爱,只是打心底怕他的龙威。

    慕明晰已经完全变了个人。

    方才她起身后,从人缝中只稍稍斜瞄了一眼,只见他头戴十二旒冕冠,垂五彩玉珠,身穿缎绣五彩云蝠黑金龙纹十二章的明黄龙袍,坐上正首的金龙宝座,身态随意却龙威逼人,而他仿佛已是在尽力收敛王者霸气。

    场中因他的到来寂静一片,他面带微笑,寥寥几句的温柔,片刻便令丞相家年仅十二的小孙女状着胆子撒娇,求他教教投壶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