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军安顿下,因要防着夜袭,越王令各营高燃火把,特别是中军营附近,可说是亮如白昼,而比起前面,储存粮草辎重的后卫营为了谨防走水,火把就少多了。

    江陵虽然也在南面,但比不上云南天气温暖,萧泓到了后半夜只觉得周身寒意两床被子都挡不住,实在躺不下去了,索性起身穿了厚衣服,抬眼却觉得窗外亮得异常,琢磨着还没到该天亮的时候,便推门去看情形,入目却是皎月映着白雪,将院内照得亮如黎明……

    北风卷着屋檐上的雪粒打在他脸上,令萧泓周身一战,刚想进屋去避避,却见前院那边有火光渐近,二道门被打开,火把映着梅郁城的面容,二人一时都愣住了。

    萧泓有心下来见礼,梅郁城却冲他摆摆手,快步走到他面前:“外间如此冷,你怎么出来了?”她看看他身上,皱起眉头:“衣服也不加!”

    “加了……”萧泓被她训愣了,总觉得这种熟悉的感觉恍如隔世,令人错愕也怀念。

    梅郁城轻叹一声,将火把交给白盏月,抬手脱了身上的玄色披风给萧泓披上:“你身子弱,冻着了可怎么是好,出来看雪不知道加件衣服吗?”她声音压得很低,可话语中的关切却合着披风上残存的暖意扑面而来,让萧泓一时难承:“王姐,你还在夜巡,这怎么使得!”萧泓说着就想把披风脱下来,却被梅郁城按在手上:“你也知道我是王姐,我不但是王姐,我还是副帅,这是将令,你得听话。”

    萧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裹紧了披风,梅郁城看他乖乖不动了,笑着拍拍他手臂:“好了,我知道云南没有雪,但江陵这点儿雪也没什么好看的,将来我带你去宣府看长城上的雪,那才叫千里江山舞玉带,赶快回去吧。”

    “哦……那王姐你赶快回去加衣服。”

    “我省得了,你进去。”梅郁城笑看着萧泓,从白盏月手里接过火把,挥挥手转身离开了,留下萧泓独立雪中,拉着那件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披风愣神,直到被萧钲拽进了屋。

    “我就出去方便一下,您就在这里折腾!”萧钲还想说点什么,却在看清了他身上的衣服时突然愣住:“这不是……”

    “是啊。”萧泓放开他的手,自己坐在桌旁慢慢揉着额角,唇边挑着一抹看似欣然的笑意:“这衣服自打送出去,我就没见她穿过,却不想今日居然转回到我这里……”

    “郡主她岂不是一路从京师到这儿……”

    “啊,转战半个大周,她居然没把这件破衣服丢了。”萧泓仰头笑着,却有清泪从闭紧的眼尾流下,直淌到鬓边。

    火光映在那件披风上,衣襟青色绸缎已经不如当年那般鲜亮,但那上面的一只只玄鸟却依旧栩栩如生,每一针,每一线都出自他手,如何能够不认得。

    萧钲眼眶发麻,上前半步想劝劝自家王爷,萧泓却以手扶额撑在桌上,背转过身不看他:“你睡吧,我坐会儿。”

    萧钲哪里容他再熬着,赶快磨着他躺倒,又加了一条被子,再将那狐皮披风盖在上面,萧泓闭上眼睛却是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时辰,突然开口道:“既然她并未认出我,那这衣服算是借我的还是送我的?我亲手给她做的衣服,她就这么随随便便送给另一个男人了?”

    萧钲在黑暗里琢磨了好久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突然笑了:“难得,王爷你也会吃醋了,你本来也不该这么大度,即便不言前事,就以现在的身份去向郡主示好又怎么了?你怎么就不如裴将军了,我看他也不怎么样。”

    “不许胡言了。”萧泓低声呵斥道:“明早还要攻城,快睡吧。”

    “明早……王爷你不去阵前吧?”

    “我不去,但我要找个高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