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一个诚意满满——至少是一个九十度大鞠躬道歉的纪汀满意,又坐回去垂着头,那群人没多久便匆匆离去,刚开的一箱啤酒都没喝几瓶,剩了一大半,便宜了老板,回收后又是新一笔进账。

    龙江好奇:“你怎么一句话就给人治服帖了?”

    “哦,他们生意不干净,闹大了吃亏的是他们。”

    “什么不干净?”叶枝菁没听清,问了一句。

    纪汀看着那双水一样澄亮的眼睛,毫不在意,甚至有点恶劣地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就是犯法的事,杀人越货,走私贩毒,之类的。”

    叶枝菁一听,直愣愣站起来,张着嘴啊了半天,才组织好语言:“那为什么不报警?”

    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纪汀大笑起来,眼角甚至笑出点零星的泪花:“为什么我要报警?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事我也干过。”

    叶枝菁错听成“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后半句话没听清,只是觉着纪汀这人的性格实在恶劣,却也本性不坏,还天真想着用爱感化他,便闭了嘴安静啃着肉串,想着过会儿能不能找老板要个监控。

    笑完之后,纪汀又回归安静,面前的铁盘还有一小把冒着热气的肉串没有吃,就在龙江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对方伸手取过绿瓶的廉价啤酒,一饮而尽,将余下的肉串囫囵啃下,往龙江手里头塞了一把现钞,没数,声音含糊:“龙哥,先走了,不放心我哥,这次谢了,改天再聚。”

    手已经搭上烧烤店的塑料门帘,纪汀又回过头来,不带半分情愫地看着叶枝菁,实际上却是对着龙江补充道。

    “对了,如果可以,送叶同学回校吧。”

    “这次也谢谢你了,叶同学。”

    “没什么事的话,还是麻烦离我远点。”

    纪汀喝下去的几罐啤酒,风一吹就变成酒气尽数留在回家的路上,推开门时已经彻底恢复清醒,开始为自己先前的鲁莽而懊恼,默念着和气生财,再抬头时又是阳光少年的模样。

    摸了半天口袋却没摸到钥匙,刚收拾好的怒意又开始冒出头来,勉强算刚吵完架的纪汀并不想向纪潮生低头,转身敲开邻居的房门。这里住的都是大学生,就算平日没什么交流,彼此也放心,更别说纪汀推着纪潮生显眼,人人都知道两兄弟是这里的住户。

    纪汀攀着窗沿翻过去,被生锈的铁丝网在手背上划拉开一道口子,没见血,不算太糟糕。

    可是好不容易进了屋,屋里头却是没有半个人影,一盏灯都没留下。

    也是,纪潮生估计还在医院养伤,课都没来上,更别说回来住了。

    脑中所预想的,关于自己要如何冷落报复纪潮生的场景,变成了落在棉花上的拳头。走在夜风中还不明显,现在静下来,身上的酒味烧烤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更别提脑袋上还残留着酒液。在浴室里待了半个小时,确定再三味道已经被沐浴露的香气所覆盖,纪汀才擦着头发往卧房走去。

    一开门就看见床上的纪潮生蒙着被子,轮椅放在床边,被月光切割出满床棱角分明的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