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汀拔高音量,咋咋呼呼吸引了旁人的注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哥,你是状元,你是忘了这个事实吗?”

    “没忘,谁说状元只能往京城跑。”

    以前纪汀看新闻,说某地状元选择留在本地发展的时候,还不能够理解评论下头不理解的人,说到底,都是个人选择不是吗?

    可事情发生在自己头上,纪汀也想大逆不道地骂自家哥哥一句昏头,但在他心中,哥哥做出的选择总有理由:“为什么?”

    闻言,纪潮生十分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疑惑他为什么问出这种问题,又低下头来,稍显落寞的眼神落在轮椅上的双腿上头:“我是走不远的。”

    如今的纪潮生已经渐渐习惯这双残疾的腿,可在最开始,他甚至连独立地生活都无法做到,出院后第一次想独自洗澡,就不慎摔倒在湿滑的浴室里,听见响动,纪然就想推门进来,被纪潮生又羞又恼呵止了,姑妈再怎么说也是女人,赤身裸体暴露在异性面前,纪潮生无法接受废物一样的自己,躺在冰冷的浴室瓷砖上头,感受水流的冲刷。

    直到纪汀回来,衣着完好闯进浴室,也不顾哥哥抗拒的举止,湿漉漉的衣服勾勒出弟弟完美的腿部肌肉线条,纪潮生看得出神,对比之下,自己被弟弟注视的身体就显得丑陋,小腿萎缩,不正常的白皙,凹凸不平的肌肤,两腿之间的性器同主人一样,软趴趴垂落,纪潮生自暴自弃闭了眼,任由弟弟帮他擦拭身体。

    自那以后,纪潮生尝试了数十次,才渐渐能一人完成洗澡这一再简单不过的日常活动,并且将自己的裤子一律换成长裤,连原先最喜欢的及膝睡裤,也被毫不留情丢进垃圾桶。

    可是纪潮生自己最厌恶的双腿,在弟弟却是可爱至极。

    或许是回忆起往事,纪汀的眼神紧跟着落在哥哥的腿上,相处习惯过后,他都快忘记哥哥的腿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变成这副模样,他哥那么聪明,本来可以成为走得最远的那个,现在却被囿于一方天地之间,充满着不便与琐碎的困难。

    “那哥哥去哪我去哪。”纪汀信誓旦旦,握紧了轮椅扶手,在心里头默默补上永远二字。

    纪潮生没有干预弟弟的选择,轮椅往前,不小心压死了一只暴雨过后出来透气的蜗牛,蜗牛壳发出轻微爆裂的声音,或许还在轮椅上残留下一星半点的残肢,但是再走过一段路,就会被尘土所覆盖。

    “推我进去吧。”

    纪潮生背对着纪汀,却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旁边的巷子拐进去就是叶文翠家,自她退学后,纪潮生再没有关注过,纪汀倒是热衷于打探小道消息,那家便利店现在不知是被卖给谁还是搁置成一间空屋,外头看上去倒依旧是许久无人的模样。

    “哥……我就进去看一眼。”

    “嗯。”

    纪汀把轮椅卡在墙边,确保不会挡住来往的行人,才试探性推了推那扇门,自然是上锁推不开的,纪汀又跑到以往偷偷喊叶文翠的窗户下面,敲着生锈的水管,往常会探出个脑袋来的窗户如今紧闭着,看样子是间空屋子。

    “走吗?”看着弟弟无功而返的模样,纪潮生转动着轮椅就想离去。

    “嗯……哥,再等我一下!”

    少年又折返回去,借着交错外露的水管顺利攀上二楼,纪潮生在楼下看着弟弟的危险举措,手捏着轮椅扶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没有喊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