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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敏敏去问父亲,却没有太多收获。

    父亲说的跟母亲差不多。那件事是个惨事又是丑事,当年赵家人处理得很含蓄,直到后来有村人传案没结果的事情时,才说出静柔已入土了,又因为静柔年纪小又是“横死”不能入东边仙人峰赵家祖坟,大概是埋在山后了。父亲说到这顿了下,然后说,赵家姑娘出事时,他在干嘛,记得他们姐俩都在校没放假,警察还来家里调查等等,絮絮叨叨的。那么好的娃子说没就没了,父亲一遍遍神色哀伤地说,不知是说赵静柔还是说儿子张平……

    张敏敏有些惊讶,原来当年警察也来他们家调查过那案子,怎么没听家里人说起。许是当时她要高考了,家里人没给她多说。仔细问了父亲才知道,当时警察来家里只是例行询问,后来就没有后来了。没有有用线索。可当张敏敏细细回忆父亲那些话时,心里却咯噔了下。

    刚才父亲仿佛猜透了她心思。是不是男人都有这种特异功能?

    因为父亲说赵静柔出事时她和弟弟都在学校,这句话看似平淡,平淡中似乎又在说什么,说什么呢,分明在说那件事跟弟弟无关?若真是这样,父亲为何不明说?许是她也没明说,父亲才不好节外生枝的吧。这反而加重了张敏敏怀疑:

    弟弟应该跟赵静柔案子没关系,但不能说跟赵静柔没关系。

    此时张敏敏还想起,大概是弟弟刚上初中那会,有天晚上,自己像往常那样推门进去,弟弟却慌乱地藏东西,当时她开玩笑问他,是不是在跟暗恋女孩写信,然后就被弟弟很不客气地“请”出去了。现在她想起了,那天她随后去偷看弟弟,坐在窗台书桌前的弟弟目光时不时看去的方向,不就是赵静柔家?

    如果弟弟真跟赵静柔有关系,那弟弟车祸十有八九是因为赵静柔案子而出事的!

    现在首要做的是确定弟弟手机照片上地方是不是赵静柔埋葬地方。若一切猜测没错,弟弟车祸就跟赵家人脱不了关系,因此想要知道这件事,最好不惊动赵家人而去找邻居打听,可那样很可能引起村民胡乱猜想,最后还是会被赵家婶婶知道,反复掂量,最后决定直接去赵家人问明白。只是要用什么理由去很少来往的赵家?

    张敏敏没有让博宇同去,出了门,一路上想着理由,快到赵静柔家时,转过弯忽然迎面碰到了小陈——父亲助理大学生村官。他们俩差点满怀相撞。原来一个低头想事情,一个低头看手里东西。张敏敏仔细打量了小陈,忽然感觉好熟悉,而且有些想笑——弟弟离世后,这是唯一的稍稍开心的事情。

    张敏敏可没取笑小陈意思,其实听父亲说了他事情后,更是佩服他的。

    小陈是某一本理工大学毕业,家是城里的,本有个大好前程,却甘愿来他们小山村当村官,过年不回家,怎不让人敬佩。听父亲说,他们村现在大搞旅游村,当初就是小陈主意。他一直都有个想搞旅游村想法,正赶上有“野客”在网上晒来他们村旅游视频,小陈便说服父亲和上级领导,花了钱让视频大火起来,他们村也跟着大火了,一番推波助澜村里就变成了这样子。

    张敏敏想笑的是,小陈的样子:瓜子脸、三角眼、细条个,长得很帅气,只是额角上有块一角硬币大小的疤痕。这样子好熟悉!怎么跟那天在火车站外碰到的小偷那么像,要不是小陈戴眼镜看起来比那小偷斯文多了,要不是额角上有那块疤痕,真会认错,越看越感觉像那小偷在顶着眼镜装斯文了……

    “前段时间不是弄五保户,本来报的是赵家大娘,郑主任最后却报了徐老汉,这不,上面又多给了个指标,你们家又出……我赶紧去给赵家填表格,晚了只能过年再办了。”

    张敏敏正苦于没有理由造访赵家,听小陈说完便自告奋勇说,正好去赵家有点事,帮他顺带把表填了吧,说着就接了表。小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问她去赵家有什么事。赵敏敏有些踌躇,不知怎么回答。这时小陈羞赧般地笑了,笑着也把表格递给了她,说也好,村委还有点事儿,这样省他事了。

    进了赵家婶婶大门,填完后,赵家婶婶留她坐会,正中她心思。聊起来,赵家婶婶便问她父亲身体,自然说起车祸,安慰了番,无非“这都是命”之类的话。借着安慰的话,张敏敏便把话题扯向了赵静柔身上,终于问起当年案子。

    原来,那天本来是赵静柔月休回家日子,赵家婶婶在家做好了好吃的,却怎么也等不来,直到天黑也没有等到,就感觉事情不妙,因为女儿一般下午就能回来的,让静柔阿爸找到学校,学校却说上完上午的课就像往常那样放假了,学校里却找不到女儿,静柔阿爸沿路找回来,想女儿可能抄了山路,到东仙山相连那山脚下……提起赵静柔,原本热络的赵家婶婶脸上忽然黯淡了,这时揩起眼泪,断断续续说,俺家静柔不知被哪个天杀的,糟蹋的,可是,那天杀的糟蹋完俺家静柔就算了,为何还要下死手,把俺家静柔活活打死,后来警察说,是凶手用钝物击打后脑而死,俺不知什么是钝物,警察就说是用大石头。警察调查了很久,查来调查去,最后却没查出来个结果,最后人家就通知俺可以领回俺家静柔了,那天静柔阿爸死活没让俺去,带着家里几个人,领了静柔就入土了……

    刚才赵家婶婶还劝她和父亲节哀,赵家婶婶说完,浑浊的眼睛里,骨碌碌流下一串串眼泪,怎么劝慰也劝不住。正所谓劝得了别人劝不了自己。张敏敏忍住难过的心,忍住刚刚忘掉了的弟弟,问起最想问的那问题,静柔最后埋哪儿了。

    赵家婶婶神色哀伤地说,还能埋哪,那天她阿爸跟本家抬着她,一步步往家走,原本扛百来斤东西去镇上集市打个来回都不喘气,到了后山,却没了力气,静柔这情况又不能进祖坟,就将静柔放那儿了……